玄武門前。

李承乾與守將趙延玉的爭執還在繼續。

李承乾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氣話狠話說了一籮筐，可是卻仍拿趙延玉沒有半點兒辦法。

江源看了一下天色，輕聲向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冷面護衛問了一句：

“李侍衛，現在什么時辰了？”

李景仁看都沒看江源一眼，昂首開口道：“辰時末，要是沒下雨的話，日當已上了三竿。”

也就是八點多快九點鐘的樣子。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墨跡下去長孫皇后的尸體都涼了，他還救個屁啊。

為了今日，他在三原縣又是立神醫人設，又是救治肺疾、氣疾病人，謀劃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怎會甘心止步在此，功虧一簣？

“李侍衛既是東宮侍衛，想來必是身手非凡，不知比起這個趙延玉來孰高孰低？”江源探聲向李景仁詢問。

李景仁眉頭微挑，看向趙延玉時面露不屑之色：

“讓一只手，某可以吊打三個趙延玉！在某眼中，趙延玉就是一個廢物！”

江源故露不信之色，直接出言挑撥道：

“李侍衛莫不是在吹牛？你若是真如此厲害，怎么不見這位趙守將對你有半分敬畏，竟還敢當著你的面如此羞辱太子殿下？”

“我曾聽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李侍衛既是太子殿下的護衛，現在看到太子殿下被一個小小的守衛如此刁難羞辱，卻不敢出手為殿下分憂解難，難道不是因為懼怕了這個趙延玉嗎？”

李景仁受不得激，瞬間紅溫暴怒，厲聲道：“某會怕他趙小二？！你且在此等著，看某不打爆他的狗頭！”

嗖！

話音方落，江源就看到李景仁化為一道黑色的流光，徑直沖向了攔在李承乾身前的趙延玉。

砰！

只是一個照面，趙延玉甚至都沒來得及慘叫上一聲，就被李景仁一拳給呼到了墻上。

“太子殿下，跟他一個廢物廢什么話，這里有屬下替你頂著，你且帶著江醫師即刻趕往立政殿！”

“有某在這看著，我看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再阻攔殿下去救皇后娘娘！”

一拳將趙延玉撂倒之后，李景仁高昂著頭，酷酷的向有些懵逼中的李承乾說道。

說話間，還不忘朝著那些跟在趙延玉身后的一眾侍衛們，投去了一個威脅意味十足的眼神，大有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的架勢。

許是李景仁真的武藝高強，名聲在外，那些侍衛竟都被他給懾在了當場，不敢再有多余的舉動。

江源見狀，連忙趁機走上前兩步，在李承乾的耳邊小聲說道：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病情更為重要，要不咱們還是先走一步？”

李承乾這才從呆愣之中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

“對對對，母后的病情更為重要，江醫師，你先隨孤去立政殿！”

說著，李承乾便直接拉起江源的胳膊，快步穿過玄武門，朝內重門走去。

失去了趙延玉的刻意阻攔之后，其他普通內衛自然不敢對太子殿下不敬，紛紛讓開去路，任由李承乾帶著江源入了內重門。

至于李景仁，倒是光棍得很，知道闖了禍，不逃不避，直接留在原地等候發落，一副有恃無恐之態。

對此，江源并不覺意外。

能夠留在李承乾這位太子殿下身邊充當貼身侍衛的人，又怎么可能會沒有半點兒來歷背景？

況且，李乃國姓，這個李景仁弄不好也是一位皇親國戚。

這樣的人，只要不是犯下了造反謀逆之類的大罪，一般都不會過于追究。

方才他只是用拳頭捶打了趙延玉一頓，并未動用刀兵，且事后不逃不避，認罪態度良好，縱使稍后李世民知曉了此事，多半也不會重罰。

江源跟著李承乾一路小跑，冒雨穿過內重門，過了相思殿，然后又一路經過紫薇殿、延嘉殿、甘露殿及神龍殿，這才來到了立政殿的北側宮門前。

因為走得急，且路程又不算近，再加上天氣潮熱，江源的額前已然見汗，呼吸也變得有些喘息。

相比之下，李承乾倒是神色如常，似乎沒有半點兒疲累。

想到這個世界哪怕普通人都強到變態的身體素質，江源又覺得這似乎很正常。

李承乾貴為太子，自幼便錦衣玉食，又有名師教導，再怎么也要比尋常百姓更為強壯。

也就是江源這個原身，因為早產的緣故，自小瘦弱體虛，是個有名的病秧子，所以才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體魄強健，力大無窮。

“哎喲喂，太子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

剛到立政殿的北門前，江源就看到一位身著赤服的內侍匆忙迎了上來，面現焦急之色的切聲向李承乾催促道：

“快快快，汪署令已經開始為皇后娘娘行回天針了，這會兒娘娘可能已經醒來了，您若是再晚一點兒，可就再見不到皇后娘娘最后一面了！”

李承乾聞言不由色變，回天針是太醫署令汪于飛特有的天賦手段，施展之后，可以讓瀕死的病人擁有一刻鐘左右回光返照的時間。

正常情況下，若非是真的救無可救，汪于飛絕對不會動用回天針來激發病人最后的潛力，讓其強制蘇醒。

現在，既然汪于飛已經動用了回天針，那豈不是說明他的母后已經回天乏術，危在旦夕了？

若是如此的話，那他連夜從三原請回的這位神醫，還有用嗎？

不由得，李承乾便朝著身側的江源看去。

江源雖然沒有聽說過什么“回天針”，不過從剛剛這位內侍的話語之中，也能大概猜到“回天針”的大概功用。

無非就是激發病人最后的生機潛力，讓病人強制蘇醒過來，有機會跟親人見上最后一面罷了。

如此看來，長孫皇后確實已經是病入膏肓，身處彌留了。

他明白李承乾看向他的意思，不過他卻連病人的面都沒見到，自然不會傻呼呼的大包大攬給自己招禍。

“太子殿下，在未見到皇后娘娘之前，小民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藥定能見效，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

江源正色看向李承乾，躬身一禮道：

“至于還要不要請小民進去為皇后娘娘診治，全由太子殿下定奪。”

俗語有言，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雖然江源為了這一刻已經謀劃了近乎一個月的時間，也迫切的想要得到這個一飛沖天的機會。

但是他卻不會為此落人口實，進而將自己置于險地。

救人不成，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這樣的蠢事他絕不會做。

“江醫師說得不錯，盡人事，聽天命。既然來了，自然不能無功而返，你這就隨孤一同進去！”

李承乾很快就有了決斷，說是心有僥幸也好，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也罷，若是不讓江源去為母后診斷一番，他總是不會甘心！

“等等！”

見李承乾竟要帶一個生人進入大殿，赤衣內侍連忙出聲阻攔：

“太子殿下，圣上有過吩咐，今日這立政殿，除了太醫署的太醫之外，不許任何外臣入內，你這……”

內侍有些為難的看著李承乾，明顯是不想讓江源一同進入。

李承乾右手一揮，厲聲道：“江醫師不算外臣，他是孤特意請來為母后醫病的醫者，張內侍莫要攔我，今日無論如何孤都要帶他進去為母后診治！”

說著，李承乾拉著江源直接越過張內侍，徑直朝著大殿正門走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且先等等，這不合規矩啊……”

張內侍苦著臉在后面追趕，只是在看到李承乾已經帶人跨入了殿門之后，他的呼喚聲便戛然而止，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一同進入。

此時的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圍在龍榻之前，面現悲泣之色的看著躺在榻上的長孫皇后。

李承乾帶著江源進來的時候，長孫皇后正低聲跟李世說著話：

“高明年歲尚幼，閱歷不足，做起事來難免會有些欠妥貼，還需二郎多些耐心，給他一些時間去成長……”

聽到這話，剛入殿門的李承乾不由身形劇顫，再也控制不住，高呼了一聲“母后”之后，就撇下江源快步撲向龍榻之前，雙目含淚的泣聲說道：

“兒臣不孝，累得母后這般掛念操勞……”

沒有了李承乾的帶領，江源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他小心的打量著這大殿內的布局，有一說一，這立政殿稱不上多么的富麗堂皇，卻處處透著莊重與威儀。

殿內光線并不明亮，幾縷天光從高大的雕花窗欞間斜斜地滲入，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暗影。

兩側的朱漆立柱筆直矗立，柱身上的蟠龍紋飾在幽暗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活過來一般。

從一進入這大殿之中，江源就感覺到一股清涼之意襲遍全身，讓他很有一種在酷暑之中突然進入到了空調間內的感覺。

而更神奇的是，在這大殿之中，他卻并沒有看到任何冰塊或是特殊的降溫物品。

“早就聽聞司天監的術士有掌控局部空間溫度的妙法，想來這立政殿內之所以會如此涼爽，就是出自他們的手筆。”

江源心中默聲自語，再一次情不自禁的感嘆起了這方世界的神奇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