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救援隊的隊員,發(fā)現(xiàn)了漂浮著的她。
我們出生在二十一世紀(jì)的頭一年,相識于東北發(fā)生地震的那年。那時電視里正播放著海嘯襲來的畫面,雖然我還只是個孩子,對此事卻記憶猶新。那天,突然有上萬人死亡。當(dāng)時的那些大人是如何接受此事的呢?
那是小學(xué)四年級的暑假。那場大地震已經(jīng)過去幾個月,世界開始重歸平靜。十歲的我參加了一場由兒童會舉辦的活動。大人們租了一輛小型客車,載著居住在附近的孩子們前往能看到當(dāng)?shù)刂俨嫉墓珗@郊游。
其實我有幾個經(jīng)常一同玩耍的同齡的發(fā)小,但那天大家似乎都有事,因此只有我一個人坐在客車的座位上。車上的其他孩子有的顯得很興奮,有的則暈車,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吐出來。
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正靜靜地看向窗外。女孩有著白凈的肌膚、纖細的身材,身著干凈整潔的衣服。當(dāng)客車抵達公園的停車場,乘客們紛紛走到外面,一名參加郊游的大人拉住女孩的手走到我面前說道:
“這孩子叫YUUNA,我們最近剛搬到你家附近。大地,你們就一起去玩吧。”
那個被叫YUUNA的孩子,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她姓一之瀨,跟我同歲。我們一同前往那個能夠看到瀑布的公園。
“我叫遠藤大地,請多關(guān)照。”
“……”
只有大人才會在大自然中感到興奮。說實話,孩子們會覺得這種行為很無聊。從停車場到能夠看到瀑布的公園,感覺要沿著巖石斜坡走很長一段時間。我和YUUNA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起初,我們之間的交流并不順利,但當(dāng)在廣場吃完便當(dāng),我拿出藏在背包里的《周刊少年Jump》[1]時,YUUNA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
“是這周的雜志嗎?”
“嗯。”
我看雜志時不太專心,閱讀的過程中總是感受到對方的視線。YUUNA吃飯的速度很慢,當(dāng)我吃完時,她連一半都沒有吃完。她拿著筷子,就這樣一直看著我。
“想看嗎?”
“想看。”
“女孩子也會看這個?”
我一直以為只有男生才會看《周刊少年Jump》。
“女孩子也會看的。”
“那等我看完就借給你。”
“謝謝你!”
在她微笑的那個瞬間,我覺得周圍瞬間亮起來了。
YUUNA很喜歡漫畫。她有個念高中的、喜歡看漫畫的表姐,原先就住在她家附近,經(jīng)常會將各類知名漫畫借給她。她表姐也有訂購《周刊少年Jump》的習(xí)慣。每周表姐讀完,就會將看過的雜志送給她。最近令YUUNA感到頭疼的是,自從搬家以后,自己就無法從表姐那里得到《Jump》雜志了。她似乎苦惱于該不該拜托父母給自己買最新的雜志。
“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不就好了?”
“可我家沒有給零花錢的習(xí)慣。”
“你家是這種教育方式啊。”
我讀完《Jump》,伸了個懶腰。
“給,你拿去看看吧。”
然而YUUNA卻露出一副“欸,真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我。
“可以嗎?”
“想看的已經(jīng)看完了。”
“你不全部看完嗎?”
“我只會看自己喜歡的漫畫。”
在連載中的漫畫,我只看過一半左右。但她每個星期都會將所有連載的作品全部看一遍。豈止如此,在她看來所有《Jump》的讀者應(yīng)該都會這樣做。
“那你連目錄都不看嗎?”
“目錄?”
“漫畫家不是會寫些近況嗎?就是那些跟短篇日記一樣的內(nèi)容。”
“啊,這么說的話,確實有。”
在此之前,我沒有特別留意過,不過在列出連載作品標(biāo)題的目錄旁邊,確實會刊登漫畫家用簡短文字書寫的近況。
“會有人看這種東西嗎?”
“有的!我就一直在看!”
這是那天她發(fā)出過的最大的聲音。
“閱讀那些,很有趣嗎?”
“很有趣的。正因為是自己喜歡的作家寫出來的話,看的時候才會感到緊張。閱讀最后一集漫畫的時候,我都忍不住哭了。還有編輯的注釋呢,就在這里,你看。”
YUUNA放下筷子,用手指向目錄的角落。她提及此事我才注意到,原來這里也寫有小字。而且在此之前,我也從未聽說過編輯這種職業(yè)。
YUUNA的眼睛閃閃發(fā)光。直到剛才,她還顯得那么不安、拘謹,但在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jīng)能夠進行正常的交流了。我們一同看著《Jump》雜志,所以臉靠得很近。
“你真是個奇怪的家伙。”
我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YUUNA立刻跟我拉開距離。或許是因為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她開始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吃便當(dāng)。
公園里吹起清涼柔和的風(fēng)。或許是因為瀑布流下來的水與地面產(chǎn)生沖擊,變成用肉眼見不到的、細微的水的碎片,碎片又融化在風(fēng)中,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受吧。那日的天氣也不錯,蔚藍的天空中飄浮著白云。
然后我們又聊起漫畫以外的話題。我詢問起YUUNA以前的居住地以及她父親工作的事。她的父親好像在鄰市的大型商業(yè)設(shè)施里工作。她還有個小她五歲的弟弟,今天因為發(fā)燒沒能來參加活動。
郊游結(jié)束后,眾人乘坐客車回家。在臨別之際,我將《Jump》雜志送給她。對于我而言,看完想看的漫畫,就不再需要這東西了。
“謝謝你!大地!”
YUUNA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本雜志,看上去相當(dāng)開心。
每當(dāng)想起她的時候,腦海里總能浮現(xiàn)出“YUUNA”的漢字寫法。她并不喜歡自己名字的漢字寫法。
一之瀨YUUNA在戶口本和住民票上的正式寫法是“夕七”。我覺得這個名字很美,看上去跟“七夕”差不多。
“我的姓氏不是一之瀨嘛,在‘夕七’前加上‘一’字的話,你覺得會變成什么樣?”
忘了什么時候她曾對我這樣說明過。
將“夕”和“七”橫放在一起,再把“一”字放在上面,就組成了“死”。起名字的父母似乎沒有考慮過這點。
因此,她盡可能地用片假名去寫名字“YUUNA”[2]。為了紀(jì)念小學(xué)畢業(yè),夕七和五名玩伴前往森林埋下時間膠囊,那個時候她還特意用馬克筆在裝有自己寶物的罐子上寫下“YUUNA”。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太吉利,不想招惹死神前來,所以才這樣做的吧。
可最后,她還是在十七歲那年去世了。
從東京搭乘新干線然后換乘私鐵,大約花費五個小時就能來到我們居住的城市。山腳下的平原地帶有著很廣闊的水田,到夏天就會變成一片綠色。山坡上還有很多種植水果的農(nóng)戶,秋天就能從附近的農(nóng)家那里收到吃不完的水果。
這里的房子不像大城市的那樣密集,要前往距離稍遠一點的同學(xué)家游玩,必須騎著自行車穿過田間小路才能到達。水稻綠色的葉尖如大海般此起彼伏,我們騎著車在田間移動,就像在游船。
我與夕七、笹山秀、三森滿男,以及戶田塔子五人經(jīng)常一同玩耍。除了夕七,大家都是上托兒所時就相識的玩伴,我們會在神社玩捉迷藏,會踢罐子,還會用掌機進行無線通信交換寶可夢[3]。這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相當(dāng)好。
去秀家里吹著空調(diào)玩游戲,是我們的慣例。他是個戴著眼鏡的天才型少年,是班里擁有最多游戲卡帶的同學(xué)。想抄作業(yè)時,大家也會認為請他幫忙比較穩(wěn)妥。
滿男家是做糕點批發(fā)生意的。肚子餓的時候去他家,會是個明智的選擇。滿男是個胖乎乎的少年,他父母的體形也跟他差不多。肚子餓的時候只要聚集在滿男家,他就會打開大包的零售零食讓我們盡情享用。
塔子是個活潑的運動少女,父親是棒球隊的教練。每次去她家,她父親都會將球棒和棒球手套借給我們。她家甚至有臺二手的投球機,只要拜托塔子父親,就能進行擊球練習(xí)。
我們五個人白天一同上學(xué),傍晚一同回家,路上邊走邊聊各自想說的話題。
“我現(xiàn)在正在玩《桃鐵》的電腦對戰(zhàn)[4]。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旁邊看著就好。我在調(diào)整電腦的設(shè)置,從中收集勝率數(shù)據(jù)。”
“爸爸去大阪出差,給我買回來特別好吃的肉包。我想讓大家也嘗嘗。”
“家里人說要在生日那天給我買棒球?qū)S冕斪有浅0舻哪欠N。我正在商品目錄中挑選著呢。”
我站在秀和滿男的身后,和夕七聊著關(guān)于漫畫的事。話雖如此,我對漫畫的了解并不如她。很多時候,我只是在聽她開心地講話。
“大地也看過《CORO》[5]嗎?”
“嗯,看過的。我很喜歡《電擊爺爺》[6]。”
“我也超喜歡。但是,爸媽不給我買漫畫版,說是因為太低俗了。”
“在我家,任何書籍父母都會給我買,即使是搞笑漫畫也會買。在他們看來,看漫畫總比什么都不看強。不過自從買了《Jump》,就沒有富余的錢再去買《CORO》了。滿男現(xiàn)在還會買這個雜志,到時候去他家看就好了。對了,要是在意過去《Fami通》[7]上的用戶測評的話,也可以去秀家里看。”
“秀房間的書架上,真的有很多的游戲雜志啊。”
一旦走到其中某個人的家門口,這個人就會脫離隊伍,揮著手說“明天見”,然后走進家門。我跟夕七住在離小學(xué)最遠的區(qū)域。目送大家一個個回家后,最終剩下我們兩人并肩走在夕陽中。
那天我正好有本讀完的《Jump》,她在我家門前稍微站了一會兒,等我拿雜志下來。我家的房子是木質(zhì)的兩層建筑,因為副業(yè)是務(wù)農(nóng),車庫里停放著爺爺干農(nóng)活用的拖拉機。我一進屋就扔掉書包,從房間里取來《Jump》。將雜志遞給夕七時,她一見到封面就“哇”了一聲,臉上光彩四射。她站在那里就想看,我推了下夕七的后背,讓她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不要邊走邊看雜志!誰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事故啊!”
“好的!大地,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雖然她對我表示感謝,但對我而言,其實只是省去丟掉雜志的麻煩。我家距她家約有幾百米遠。夕七抱著《Jump》,在鮮有車輛穿行的寂靜農(nóng)道上逐漸遠去。
我和童年的伙伴們會一同享受全年的各種活動。我們會在別人的家中舉辦圣誕派對并交換禮物;參加迎接新年的搗年糕大會;春天,我們五個人還會騎著自行車遠行,前往可以觀賞櫻花的名勝。
夏天的夜晚,我們會全員相約去神社的廟會。穿著浴衣的夕七與塔子去撈金魚。粗獷的塔子,瞬間便毀了用來撈金魚的網(wǎng)。順帶解釋一下,廟會中使用的并非那種將日本紙覆蓋在鐵絲上的網(wǎng),而是在鐵絲上裝有糯米皮的網(wǎng)。被弄濕的糯米網(wǎng)漂浮在金魚的水槽上,貪吃的滿男想撈起來吃掉,秀拍了拍他的腦袋予以制止。
夏天還會舉辦恐怖故事大會。眾人會聚集在某個人的家中,分享靈異故事。秀比女生還要害怕這些,他似乎對怪談故事沒有免疫力,即便是從小孩子的腦子里想出來的騙人故事也會把他嚇得亂叫,吵得人心煩。
順便一提,朋友們都說我講述的靈異故事太過恐怖,很有真實感,令人毛骨悚然,感覺像是真實發(fā)生的一樣。那是自然的,因為我講述的恐怖故事全都是曾祖母的親身經(jīng)歷。
曾祖母似乎有通靈的能力。她是我祖父的母親,在我出生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但佛堂前掛有她的遺像,因此我知道她的長相。
聽說她曾頻繁見到逝者的身影,經(jīng)常向兒子(我的祖父)講述自己被逝者抓住腳,或者已去世的熟人站在枕邊之類的故事。
要說在夏天活動中,最不能錯過的當(dāng)數(shù)煙花大會。小學(xué)六年級的夏天,我們瞞著父母跑去放煙花。
我們各自帶著從店里買來的煙花,有套裝的線香煙花,有能放在地上的噴射煙花,有能變成降落傘降落的煙花……
傍晚時分,我們聚集在河邊,用從家里偷出來的打火機點燃蠟燭。正好有一塊平坦的巨石滾落在地上,我們便將蠟燭固定在上面,用燭火點燃線香煙花的前端。
火藥剛被點燃,就如噴泉般涌出紅色、藍色、粉色以及綠色的光粒。僅僅是火藥燃燒,就能令我們的情緒無限高漲。河畔彌漫起煙霧,那獨特的刺鼻氣味嗆得人難受。我、滿男還有塔子不斷揮舞著線香煙花,結(jié)果被常識派的夕七訓(xùn)斥一番。秀則將點燃的煙花插進河畔的水洼處,觀察火藥在水中繼續(xù)燃燒的樣子。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煙花就都放完了。這次玩得很盡興,因此我們決定解散回家。由于家住得較遠、急著回家,秀、滿男、塔子三人把垃圾搜羅到一起后,就騎上停靠在河邊的自行車先行離開了。他們?nèi)俗孕熊嚿系能嚐魸u行漸遠,夕七把手電筒的燈光照向地面,將最后的垃圾收拾干凈。
“夕七,大伙都回去了。我也要走了。”
“啊,等我一下。”她拿著裝有垃圾的袋子正準(zhǔn)備離開,卻突然停下腳步,似乎是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
夕七彎下腰將那個東西撿起來,是線香煙花。大約十根線香煙花捆在一起,就是粗點心店擺在外面售賣的那種。似乎是什么人買來的,但由于其存在感過低將它忘在了這里。
“還是新的。”
“機會難得,點了吧。”
我們蹲在河邊,用手指捏住線香煙花。紙捻的前端包裹著火藥,看上去鼓鼓囊囊的。我將打火機的火焰靠近那個部分。
前端開始燃燒,不過片刻,仿佛擁有生命的紅色火球膨脹起來。不一會兒,那個火球迸發(fā)出橙色的火花。在“噼里啪啦”的響聲中,爆裂出來的火花數(shù)量越來越多,也越發(fā)耀眼。等它穩(wěn)定下來后,細細的火花一個接一個地散開,最后火球就仿佛精疲力竭似的落了下來。
起初我還以為會很無聊,沒想到竟意外地有趣,可以說是相當(dāng)獨特的體驗。我們接著點燃下一根線香煙花,然后凝視著火花。我們的身旁有一條寬闊的河流,能夠聽到水流的聲響。
“這不是那種適合大家一起玩的煙花。玩這種煙花,什么都不用說,只要一直盯著就好了,簡直跟看書一樣。”
聽到我的這番話,夕七露出吃驚的神情。
“我也在想這個。”
“騙人。”
“沒騙你。”
我們把剩下的線香煙花也點燃了。
火花如在爆裂中生成一般,橙色光芒的殘影在黑暗中綻放,不久便失去氣焰,就像失去呼吸般變得沉默。
最后,當(dāng)火球從線香煙花的前端脫落時,周圍變得既昏暗又安靜,仿佛死亡世界已經(jīng)降臨。
“我真的,有著同樣的想法。”
夕七走在漆黑的道路上,這樣說道。
夕七偶爾會暢游在幻想的世界中。她會呆呆地望向天空中的云,有時十幾分鐘都回不過神來。
從學(xué)校回家的路上,她會望著天空,搖搖晃晃地準(zhǔn)備穿過亮起紅燈的人行橫道。我一把抓住夕七的紅色雙肩書包,將她拽了回來。由于我們居住在鄉(xiāng)下,車流量較少,即便橫穿馬路應(yīng)該也不會被車撞到。
“就算發(fā)生意外,你也不會知道。”
“如果我偏離道路、掉到水渠里的話,大地,你會救我嗎?”
在去往學(xué)校的農(nóng)道旁有一條很深的水渠。
“如果我在場的話,會救你的,可我不會一直待在你的身邊。”
不知從何時起,我對夕七產(chǎn)生了特別的感情——那種名為喜歡的感情。可我并不清楚這種感情是何時產(chǎn)生的,又是何時出現(xiàn)在心里的。
我是在讀六年級的時候意識到這點的。那個時候她迷上了臨摹漫畫,上課時也會在筆記本上畫四格搞笑漫畫,結(jié)果被老師斥責(zé)一頓。
在休息時間,她遠離大家,獨自一人待在教室的窗邊。走近一看,只見她不知為何把橡皮放在鼻子底下,露出一副很認真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
我問了一句。她保持著用手指按住橡皮的姿勢,回過頭看向我。
“我喜歡這塊橡皮的味道。”
“這樣嗎?那就好。”
直到休息時間結(jié)束,她一直待在窗邊聞著橡皮的味道,保持著認真的表情。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就在這樣想的同時,我還注意到了一點:為什么我的目光會一直看著她?
當(dāng)時,她正熱衷的漫畫是在《周刊少年Jump》上連載的《全職獵人》,講述的是身為主人公的少年在全世界冒險的故事。我們被漫畫中縝密的故事發(fā)展以及宏大的戰(zhàn)斗場面吸引。登場人物會使用一種被稱為“念能力”的神奇力量進行戰(zhàn)斗,這樣令人緊張不已的設(shè)定簡直叫人欲罷不能。
那一年,《全職獵人》進入長期停載狀態(tài),讀者對它的熱情卻絲毫未減。
某天,夕七極其嚴(yán)肅地對我坦言:
“我想嘗試一下水見式,希望大地你能陪我一起去。”
水見式是《全職獵人》中出現(xiàn)的用語。這種能力擁有六種系統(tǒng),分為強化系、放出系、變化系、操作系、具現(xiàn)化系和特質(zhì)系。登場人物會通過水見式,判定自己擁有哪個系統(tǒng)的念能力。
可說到底,這不過是漫畫中的內(nèi)容,我從未見過現(xiàn)實中有什么人能使用念能力。事實上,在我看來嘗試什么水見式是很愚蠢的行為,是將現(xiàn)實與虛構(gòu)混為一談。
但我還是接受了夕七的邀請。
“好!我也好奇自己體內(nèi)沉睡的念能力究竟屬于哪個系統(tǒng)。”
離開學(xué)校后,我先回了趟家,她也跟了過來。之所以集合地點沒有選在一之瀨的家里,是因為她弟弟一郎肯定會前來干擾。一郎有些戀姐情結(jié),討厭夕七跟我一起玩。水見式必須精神集中,所以最好選在我家,避開一郎。
每當(dāng)夕七來到我家,祖母就會開心地拿來點心。我?guī)ζ邅淼轿挥诙堑奈业姆块g,迅速準(zhǔn)備起水見式。
必要的物品是有水的杯子以及一片樹葉。讓樹葉漂浮在水面上,然后舉起雙手,將體內(nèi)的靈氣凝聚在手上。如果成功的話,漂浮在水面上的樹葉就會發(fā)生某種變化。通過觀察其中的變化,就能判定這個人的資質(zhì)——漫畫中是這樣說的。
比方說,如果水量增加并從杯子中溢出去的話,這個人就具有強化系的念能力。如果在沒有風(fēng)的情況下,漂浮在水上的樹葉動起來了,那這個人就是操作系念能力的持有者。
其實我清楚,念能力在現(xiàn)實中是不存在的。然而另一方面,我也對此抱有一絲期待,會不會我自己體內(nèi)也沉睡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我會擁有怎樣的能力呢……”
夕七緊盯著杯子里的水,焦急地說道。漂浮在水面上的樹葉是從院子里的樹上摘下來的。此時門窗緊閉,如果樹葉發(fā)生搖晃,那必定不是風(fēng)導(dǎo)致的。
“大地,請你先來吧。”
“好的。我先來吧。”
我緊張地將雙手舉在杯子上方。
這不過是在玩《全職獵人》的游戲。但是,說不定,我們真的擁有某種特別的力量呢?我想象著將自己體內(nèi)的靈力聚集在手上的畫面。杯子中的水不再是透明的,而是變成某種顏色的話,那我就擁有放出系的念能力。如果水中產(chǎn)生雜質(zhì)的話,那就是具現(xiàn)化系。樹葉迅速枯萎或者水沸騰并釋放惡臭的話,那就是特質(zhì)系。
我閉上眼睛繼續(xù)默念。
然而,杯中的水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我努力了五分鐘,最終還是選擇放棄,將手放下來。
“不行……”
“等一下。以防萬一。”
夕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水的味道如果發(fā)生變化的話,那就是變化系的念能力者。
“怎么樣?”
“……就是普通的水。”
“這樣啊。”
什么變化都沒有發(fā)生,我并不是念能力者。明明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局,但還是有些失落。
“打起精神來。”
夕七用同情似的表情看著我。
“嗯,我會加油的。”
稍微休息一下,在集中好精神后,夕七也開始了水見式。她將雙手圍繞杯子,半邊眼皮下垂,露出祈禱般的表情,額頭上隱約冒出汗水。
我清楚,她的水見式跟我的會有同樣的結(jié)局——杯中的水和樹葉都沒有發(fā)生變化。她失望地低下頭,心中似乎充滿不甘。她比我更加相信這種事吧,認為自己身上也擁有特殊能力?
“看來咱們兩個都不是念能力者。”
“嗯,很遺憾,似乎是這樣的。”
看到夕七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動搖了。她的眼睛變得紅紅的,吸著鼻子。
“謝謝你陪我進行水見式。”
“不客氣。”
這時,我突然想到——
夕七或許是將沉睡在自己體內(nèi)的能力,與“念”這個概念重疊在一起了。
她的夢想是成為漫畫家。她在練習(xí)繪畫,房間的書架上放有一本叫作《漫畫畫法》的教材,書桌上有著類似墨漬一樣的痕跡。
為了實現(xiàn)這個夢想,她迫切期待自己的體內(nèi)沉睡著特別的力量。對夕七而言,可能漫畫家這類人看起來就是能夠用圖畫將故事具象化呈現(xiàn)出來的念能力者。
“你不要放棄啊。”
我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
夕七滿臉驚訝地看著我,然后轉(zhuǎn)過身去,以免讓我看見她哭泣的樣子。
杯子里倒入透明的水。
清澈的水面上漂浮著樹葉。
樹葉的周圍蕩起波紋。
注釋
[1]由日本集英社發(fā)行的少年漫畫雜志。后文出現(xiàn)的《Jump》即該雜志的簡稱。——編者注。
[2]“YUUNA”在原文中寫作“ユウナ”。——編者注。
[3]即Pocket Monster,任天堂公司開發(fā)的系列游戲。——編者注。
[4]《桃鐵》是日本系列游戲《桃太郎電鐵》的簡稱。該游戲為棋盤類游戲,可選擇人機對戰(zhàn)、玩家對戰(zhàn)、電腦對戰(zhàn)等多種模式。——編者注。
[5]即《龍漫CORO-CORO》,日本小學(xué)館發(fā)行的漫畫雜志。——編者注。
[6]連載于《龍漫CORO-CORO》的漫畫作品,作者是曾山一壽,講述了一個老人思考如何在世界上安全生活的故事。——編者注。
[7]《周刊Fami通》的簡稱,一種日本電子游戲雜志。——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