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這一閃的空隙，男人像泥鰍一樣，已經(jīng)鉆過最里面那張餐桌，猛地掀開通往后面廚房的布門簾，矮身鉆了進去！

門簾垂落搖晃。

“操！”

李濤這時才從門口那掃帚老頭的糾纏里掙脫，拔腿想追過去！

廚房方向，門簾之后猛地發(fā)出一陣鍋碗瓢盆砸落翻滾的噪音！

“叮咣咣——嘩啦——！”

王隊眼神血紅，槍口死死指著那還在晃動的布簾，另一只手按著耳麥聲嘶力竭地咆哮：

“側(cè)門！守住后門！！李濤！后門！翻出去是條死巷！堵死出口！按住她！”

他根本不管剛才那男人，目標(biāo)明確——帶著銅罐沖進后廚的許晚！

兩個堵在門口的便衣這才反應(yīng)過來，無視那還擋著禿掃帚的瘋老頭，撞開油膩門框撲向廚房！

許晚撞進廚房時幾乎天旋地轉(zhuǎn)！

里面光線昏暗，空間逼仄狹小，彌漫著濃烈的油煙水汽、剩菜餿味和劣質(zhì)煤氣味。

那個工作服男人在她前面兩三步，正一腳踹翻了墻角一個巨大的泔水桶，惡臭渾濁的液體潑濺了一地！

他看都沒看許晚，像背后長眼一樣，反手猛地一扒拉左側(cè)墻面！

墻面上各種層層疊疊的餐具廚具“嘩啦”傾倒砸下，密密麻麻朝著剛掀簾沖進來的兩個便衣腦袋砸去！

兩人猝不及防，被滿地的油膩餿水滑得東倒西歪！

與此同時，男人一腳踢開靠墻的一個破舊木門！

那門通向后門天井！

狹窄的天井上方布滿鐵絲網(wǎng)，堆滿了裝廢油的塑料桶和破籮筐，幾乎是個死天井！

他對著天井墻角那片掛著的氈布猛沖過去！用肩膀狠狠一撞！

砰！

那看上去厚重的氈布后面，竟然不是墻！

一塊偽裝的薄木板“咔嚓”一聲碎裂，露出了后面被釘死封住多年的一個狹小狗洞般的空隙！后面是另一條堆滿垃圾的窄巷！

許晚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她抱著銅罐，跟在男人身后！

幾乎是順著被他撞開的口子連滾帶爬地擠了過去！

木板粗糙斷裂口刮破了她的褲腿和手臂！

銅罐在狹小的空間里被擠壓得“哐當(dāng)”作響！

撲通！

她滾落在冰涼骯臟的垃圾巷里，粘膩的不明污物糊了她一臉！

“這邊！”

嘶啞的聲音在前面幾步響起。男人沒走大路，一矮身鉆進另一側(cè)更窄的、只能容一個人側(cè)身通行的墻縫！

里面堆滿了報廢的冰柜和壓扁的紙殼，污水橫流！

許晚掙扎著爬起，不顧一切跟上那個男人！

身后的面館方向傳來幾聲極度憤怒的喝罵。

“操你媽！人呢？！”

“王隊！死狗洞！他們鉆后面垃圾場了！”

李濤的咆哮隱隱傳來！

許晚抱著冰冷的銅罐，渾身被臭泥垃圾糊住，腳踩在冰涼的污水里。

狹窄墻縫的盡頭透出一線天光。

那個男人的身影就在幾步之外，微微弓著腰在等。

必須跟上！

許晚幾乎是撲過去，一步踏出了狹窄的墻縫盡頭。

外面不是想象中的天光開闊。

眼前豁然出現(xiàn)一片巨大的、猶如傷疤般鋪開的洼地。

無數(shù)廢棄的汽車骨架堆在一起，宛如連綿的鋼鐵墳丘。殘破的洗衣機外殼散落其間。

洼地邊緣聳立著幾座巨大的、搖搖欲墜的垃圾山，散發(fā)著無孔不入的濃烈惡臭。

洼地中央的低洼處，積著暗綠色的、發(fā)泡的污濁死水，水面上漂浮著泛著油光的厚厚泡沫、腐爛的玩具和不明膨脹物。

洼地對面，一條歪斜的高架橋投下冰冷的陰影。

橋墩下方，一堵舊圍墻在連綿的垃圾堆里異常顯眼。

墻邊豎著一塊銹爛、字跡幾乎磨滅的警示牌，像是某個廢棄工廠殘存的邊界。

男人速度未減。

他根本未踏入那片惡臭的污水洼地中心，而是沿著邊緣緊貼銹蝕的汽車墳包和垃圾山，踩著濕滑粘稠的黑色爛泥地前行。落腳點又快又準(zhǔn)，避開那些深陷的污水坑。

前方就是那堵舊圍墻。

靠近拐角墻根處，一個被砸爛大半的金屬配電柜歪斜地半陷在黑泥里。

男人幾步?jīng)_到配電柜前，一腳踹開那早已變形的鐵皮門。

他毫不猶豫，雙手抓住配電柜內(nèi)壁，猛力往側(cè)面一拖！

沉重的鐵柜在粘膩的黑泥里發(fā)出“滋啦”聲，硬生生被拖開一小段距離，露出了它后面墻根處——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銹穿排水孔洞！

洞口邊緣掛著粘稠的污泥，渾濁的污水正從洞口淅淅瀝瀝地往下流淌。

洞眼后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處，濃烈的陰濕腐爛氣味撲鼻而來。

孔洞太小，僅容人爬行通過。

許晚抱著銅罐，幾乎沖到他身邊，看著那不斷滴落污水的、仿佛怪物食管的孔洞，倒吸一口冷氣。

男人猛地抬頭，犀利的目光射向高架橋?qū)?cè)的路口方向——一輛閃爍著刺眼紅藍警燈的警車，正發(fā)瘋般地朝著這片垃圾洼地猛沖過來！

刺耳的警笛撕心裂肺！

李濤他們繞出小巷了！馬上就到了！

沒有時間了！

男人一把扯住許晚胳膊，力氣大得驚人，半提半拽地把她推到那濕滑冰冷的孔洞前！

手狠狠按住她的后背，猛地朝那流淌著污水的黑洞里一塞！

“進！”

他只擠出一個字，聲音壓在被警笛撕碎的空氣里，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污水裹著粘稠的黑泥糊了滿臉滿嘴，冰冷刺骨的惡臭瞬間灌滿鼻腔，像被塞了一嘴裹尸布。

許晚幾乎是臉朝下栽進黑洞，后背那記大力推送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只能死命護住懷里的銅罐向前翻滾！

冰冷的污泥瞬間淹沒膝蓋和手肘。

孔洞狹窄，粗糙的混凝土邊緣刮擦著肩膀和臉頰，布料撕裂。

巨大的推力還在！她只能不顧一切地向前爬！

身后洞口方向隱約傳來警笛尖銳的嘶鳴，和沉重的奔跑踏水聲！

“洞口這邊！堵死！”

“別開槍！抓人！”

“媽的臭死了！操！”

叫罵、水花撲濺聲，和某種沉重的金屬門板被砸開的“哐當(dāng)”巨響混雜在一起，在洞口外混響。

許晚不敢回頭，手腳并用在黏滑冰冷的泥水中瘋狂地向前挪！

身后那推她進來的力量似乎已經(jīng)撤開？

她不知道那男人是跟著進來了，還是被堵在了外面。

巨大的恐慌攫住心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朝前！

黑暗中，只有銅罐那冰冷的硬物感和死水腐臭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