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俱斷的功德身消失的瞬間，一幅書卷驀然展開，五大妖王瞇起眼睛，隱約看到一名白衣少年站在書卷中央，周身個個文字驟然發燙，大放光明，化作一尊尊身披金甲的將士。

兵家神通——

點兵點將。

甲光向日金鱗開。

被兩個萬仙門弟子攙扶著的柳敬亭看向那道白衣身影，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自家那位無論發生何事都始終淡然而笑的師尊。

“文生手段，你便是那李圣之子？”白裙少女一臉冷傲之色，碧綠瞳孔盯住李清風。

李清風身后的畫卷仍然有金甲將士不斷從中踏出，心中某個念頭浮現，將近百名高達五米的金甲將身形微微停頓，隨后猛地向前沖鋒，速度奇快無比。

“你猜？”

“裝神弄鬼！”

壯漢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對著已經近在咫尺的某個金甲將遞出一拳。

恐怖的拳罡打得鎧甲凹陷，壯漢卻是神情凝重，后退數十步，與其他四尊妖王傳音道：“體魄只比蠢牛遜色幾分而已，難辦了。”

老頭嘿嘿笑出聲，鞋尖一點，再次現身之時，已在李清風的身后，這頭真身是條狗的妖王沒有對少年出手，而是盯住那因金身破碎遭受重傷反噬的柳敬亭。

“柿子先挑軟的捏，沒必要死磕圣人手段，對頭不？”

話音落下，妖氣凝出一只漆黑狗爪，撕裂空氣，悍然抓向柳敬亭！

這位立言境讀書人嘆息一聲，剛要有所動作，狗爪卻被金光閃閃的“善”字擋下，李清風轉身笑道：“老李頭留下的手段，殺妖圣不行，至于妖王，來幾頭殺幾頭，輕而易舉，游刃有余。”

緊接著，李清風輕拍古樸葫蘆，另外六個金色大字從中飛出，迎風而漲，加上那個善字，連成一句“吾善養浩然之氣”。

從現在開始直至這七字消失的那一刻，無論是柳敬亭還是那兩位弟子，性命無憂，除非那位遠在狂蠻道州的搬山大圣親自出手，才能破除這道儒家神通。

老頭如鬼魅消散，退到四尊妖王那邊，五妖對視一眼，面色難看至極。

因為漫天的文圣神通已如大雨傾盆而下，明明是深夜時分，空云城外的天幕上方卻是一片金光，就連皎潔月華都被蓋過，一道金色掌印先一步落下，砸中體型龐大的蠻牛妖王。

“為什么又是俺？！”

黑牛叫苦不迭，它脊背隆起，拼盡全力抵擋，身形仍是不斷下陷。

這次是有力使得出，但五境與六境的差距猶如鴻溝，即便只是一道六境文圣的手段，也不是他小小一尊妖王可以抗住的。

他想要求救，卻發現其他妖王同樣不好受，青裙和白裙少女面對四枚竹簡無計可施，壯漢腦海內突兀多出無數聲音，即使極力抵抗，也只能做到讓自己勉強站立，寸步難行。

那老頭更加凄慘，本命神通運轉到極致，無數殘影出現在戰場，卻依然擺脫不了身后緊緊跟著的六道金光箭矢。

如今落下的文圣神通就已經壓得眾妖喘不過氣，更不用提那天際上方懸停著的十余道金光神通。

攙扶著柳敬亭的兩個年輕人眼睛瞪大，臉上寫滿震驚之色，剛剛還盛氣凌人，壓迫感極強的五大妖王，如今個個竟然如此狼狽不堪。

柳敬亭聲音虛弱，有些調侃又有些自嘲地說道：“現在看來，李圣讓我接應師弟，當真是多此一舉了。”

“呵呵，師兄說笑了，萬一那搬山大圣真留著手段在這幾頭妖王身上，師兄就不算白來，而是大功一件了。”

先前漫天的文圣神通都沒能讓柳敬亭驚訝半分，如今李清風說出的話，卻使得這個中年人瞠目結舌，自家這個師弟越來越讓他這個做師兄的看不透了。

狂蠻道州。

萬丈神山山巔處，魁梧身影極目遠眺，望向與此地相距甚遠的玄天道州空云城。

此人正是當年被李圣搗碎三座主山，如今傷勢痊愈，欲要更上一層樓的搬山大圣。

片刻之后，他咧開嘴角大笑起來：“這么多年來，派一頭又一頭妖王去送死，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妖潮，當真以為是老子被憤怒沖昏頭腦，干出來的荒唐事？！”

空云城外，壓制黑牛的金色掌印驟然消散，牽制青裙和白裙少女的四枚竹簡同樣莫名其妙地煙消云散，壯漢和老頭那邊如出一轍。

五妖齊齊看向天際，那些個懸停于空的金色神通都一個接一個地崩潰散開，若有圣人站立玄天道州東南域的天幕最高處，就能清晰看到無邊黑氣，正以極快的速度向空云城凝聚。

一座漆黑無比的神山陡然拔地而起，下一刻更是再高千丈萬丈，名副其實的妖山。

而山巔處站立的，赫然是那高大魁梧的搬山大圣。

柳敬亭神色凝重，想也不想就將袖口處藏著的那本書冊向空中拋出，書冊自行拆解，數百的金色紙頁飄飛，迅速化成一名身穿寬大長袍，袖長過肩的中年男子身影。

此人正是東南域所有修士都推崇備至，也是玄天道州最出名的文圣，李源。

兩尊仙人境對視，搬山大圣迫不及待，興高采烈地開口：“李大圣人，這一局絕對是我贏了。”

“派妖族妖王前赴后繼地來送死，在快要功成之時，故意派妖王來殺清風，以此吸引我的注意。”

“其實說穿了，就是想借狂蠻道州死去妖王的性命，結合玄天道州的一州氣運，修出一座萬妖神山，以此登頂那自以為前無古人的七境，對嗎？”

李源淡笑，下一句話更是讓搬山大圣目眥欲裂：“也多虧你的這番‘高明’謀劃，讓我得以鏟除扎根萬仙門許久的妖族叛徒，順帶一提，萬仙門五十年前的那場叛亂，也是演的。”

腳踩新山頭的搬山大圣面色難看，下一刻又呲牙笑道：“即便你早就知道又如何，如今我山頭已立，大道已成，你能留得住我？”

李源搖頭失笑：“若在此蟄伏多年的不是你的身外身，而是大妖本體，確實會棘手很多。”

搬山大圣終于一言不發，只能睜大雙眼，死死瞪著那名始終面帶笑意的文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