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罡子，你在干什么！”

龍璇璣睜大美眸，只感到不可思議，一頭妖族妖圣竟然當場反水，相助萬仙門宰了同為妖族的豬妖剛鬣！

剛鬣的腦汁四濺，他強忍劇痛，豬鼻聳動大口喘息：“這么說來……萬仙門那個武夫不受我的神通影響，也是你所為？！”

元罡子猛地抽出右爪，剛鬣倒吸一口涼氣，直直墜落在小天地內，最后躺在地上看了眼懸立高空的元罡子，死不瞑目。

黃袍道人拂塵輕掃，剛鬣的妖圣尸軀頃刻之間便融入了小天地之中，過程極快，快到在場所有仙人都未反應過來。

鶴汀州回過神來，豬妖整具尸骸已徹底融入小天地，仿佛從未存在過。

“嗤啦——”

覆蓋百里的黃霧天地驟然坍縮，被元罡子收回了袖中，鶴汀州的壓力一空，但他并沒有覺得如何輕松，反而如臨大敵地看著那個還在不停向上空飄去的道人。

削瘦道人飄然升空的身影，比方才鋪天蓋地的妖霧更令人膽寒。

以這道人為中心，靈氣掀起無邊颶風，開始瘋狂旋聚攪碎云層。

龍璇璣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死死盯著一直叫她“龍姐姐”的黃鼠狼小輩。

柳沉舟抬頭看向元罡子，李源伸直雙腿，重新矗立虛空，事到如今，他就算真的強行突破，恐怕也敵不過這位比萬劫天君謀劃還要更久的妖圣。

元罡子緩緩升天，他收斂笑容，神情復雜無比，直到無限逼近玄天道州的禁制最高處，這位突然叛變的妖圣才忽然高聲吟道：

“血染玄門骨化骸，斬尸未盡蛻形災。

千年忍辱餐霞渡，萬劫吞天煉圣胎。

霧鎖乾坤炁化劍，塵銷蓬島道生哀。

非人非妖孤舟客，歸墟玄牝叩真宰。”

轟——

九天之上垂落萬道紫雷，剛剛觸及道人周身百丈，就瞬間湮滅，成了渺渺青煙。

一詩念罷，他的一身氣息終于不再掩飾，顯露而出，赫然是貨真價實的七境合道境！

數千年以來，玄天道州萬仙門的初祖和狂蠻道州的妖祖死后的第一位合道境，不是底蘊深厚的仙人境巔峰李圣，不是半只腳跨入合道的龍璇璣。

同樣不是謀劃多年，想要借玄天道州一州氣運，成那最強七境的萬劫天君。

而是一名本為人族，最后不知是何原因，成了狂蠻道州第八位妖圣的黃鼠狼，元罡子！

這位以“要吃光所有妖圣”合道的妖圣，在龍璇璣和李源等人震驚失神的目光中，褪去一身妖氣，真真正正地重新做人。

……

狂蠻道州。

腐骨沼澤的囚籠內，數百名人族如牲畜一般，被關在其中。

某個十歲男童死死抱住不停發抖的妹妹，即便他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

“就他倆了，放出來吧。”

雪芽子唇紅齒白，這個男童看著對面那個蜷縮在牢籠里的男童，驀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小子，拋棄你的妹妹，你就能活，不拋棄你妹妹，兩個都得死，自己選吧。”

……

殘破道觀內，男童精疲力竭倒在地上，眼角仍有淚痕，忽有青霧托身入觀，道袍老者的身影若隱若現。

“想不想報仇？”

“想。”

“燃燒你的人族軀殼作為此盞青銅燈的燈油，煉化妖骨為道薪，化成妖族。”

老者身形消散，只留下一盞忽明忽滅的青銅油燈，以及一本名為《餐霞蛻形訣》的功法。

某一刻，燈焰驟燃，道觀內發出骨骼爆裂的聲音，黃霧自男童喉管噴涌而出。

他再次睜開眼時，已化作尖吻豎瞳的黃鼠狼。

……

“要不我和龍姐姐一起行動吧。”

仙游陣上，元罡子笑瞇瞇地說道。

龍璇璣略微遲疑，隨后點頭，雪芽子怒視元罡子，最終只得垂頭喪氣和黃袍道人換了位置。

元罡子暗道一聲可惜，仙游陣亮起，身形消失的最后一刻，雪芽子狠狠瞪了眼黃鼠狼，道人也最后看了眼那個過了數千年，仍然唇紅齒白，是個男童的雪芽子。

眼神要殺人。

西南域，謫仙劍宗。

兩妖兩神合力震退裴昊與另一位謫仙劍宗仙人，雪芽子剛要再度出手，心頭卻是陡然升起警兆，他渾身妖毛倒豎，不顧一切地向后暴退數十丈。

老嫗周梅和兩尊門神見雪芽子如此動作，以為那謫仙再度出劍，慌忙跟著飛退。

片刻之后，根本無事發生，周梅老臉鐵青，剛想出言訓斥雪芽子，卻見后者抬頭看天，神色驚駭無比。

周梅疑惑，也抬起頭向上看，不止是他們兩人，裴昊等人也齊齊抬頭，朝天看去。

整片戰場徹底凝固，謫仙的劍鋒懸停，不停吹拂的清風驟止，安靜得可怕。

天幕最高處，削瘦道人身披黃袍，腳踏虛空，一如既往地笑瞇瞇，他右手隨意地攥住極美女子的黑發，這位狂蠻道州的半步妖祖頭顱低垂，猩紅鮮血順著龍璇璣的頭皮流到下巴。

啪嗒。

直到一滴血砸在雪芽子的額頭上，這位妖圣才回過神來，仰天怒吼目眥欲裂：“你這黃皮耗子，究竟對龍姐姐做了什么！”

周梅和另外兩尊神靈早早就察覺到元罡子身上那股非同凡響的氣息，是人族七境合道境才有的壓迫感。

所以一妖兩神已經化作流光逃竄，謫仙裴昊沒有去攔，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頭頂的元罡子，眼神之中沒有恐懼，最多就是有些驚訝，更多的還是興奮。

元罡子俯視下方不停發抖的男童，輕笑出聲道：“雪芽子，拋棄你的龍姐姐，你就能活，不拋棄你的龍姐姐，兩個都得死，自己選吧。”

雪芽子頭也不回，化作一道冰藍流光瞬間飛遁千里，不過片刻就到了西南域和中域的兩域禁制處。

“看來你那好弟弟不打算救你啊。”

元罡子頓感無趣，他袖袍輕抖，將龍璇璣丟入自家小天地中，然后腳尖一點，出現在雪芽子身后。

“其實你拋棄龍璇璣，照樣也得死，于情于理，于我之大道，你都得死。”

元罡子緩緩走向雪芽子，后者不是不想跑，是根本動彈不得，直至黃袍道人伸出一指，觸及男童眉心，瞬間灰飛煙滅死無全尸。

大仇得報，元罡子的心中卻沒有多少快意，反而愈發慶幸自己當年拋棄妹妹，孤身逃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