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和光明媚。
綠蕪墻繞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
近些時日,顧辰過的頗為悠閑。
借著繁華春意,他好生游歷了一番開封城的景色。
鐵塔行云、州橋明月、梁園雪霽、相國霜鐘……
這開封城的汴京八景各有特色,著實不虛此行。
不過他到底還是一個人去的,馬行川沒能陪他。
自天河幫退去后,鏢局重新接管分局,諸事雜多,人員稀缺。
馬震山親自奔赴各地分局,解決鏢局被搶占后出現的問題,華老鏢師養傷臥床,開封大本營只能由馬行川和華夫人當家。
好在鏢局勝過天河幫,又有少林寺和昆侖派助陣的消息傳開后,很是不少有把子武力的人前來相投。
這次鏢局倒沒有來者不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華老鏢師即使有傷在身,對這次鏢局招人也依舊頗為關注,招募哪些人也必須他親自點頭才行。
最終他精心挑選了一些不曾作奸犯科,沒有案底在身的人留下。
鏢局的事自有馬家處理,顧辰游玩過后,便不再出門,在府中專心參研劍法。
見識過辛國梁將獅子吼藏于劍法中使出的招式后,顧辰便在鉆研這一劍招運用之法。
只是可惜,華山劍走輕盈,追求奇險之道,不是剛猛路數,無法蘊藏獅子吼。
二師父經常在外奔波,按理說應該也知曉少林寺達摩劍配合獅子吼這一招。
但他卻不曾嘗試過,緣由也是這華山劍法不適配。
不過顧辰如今得了馬家祖傳的金烏劍法,這劍法經少商穴,激發的是剛猛勁氣,倒是可以嘗試激發獅子吼。
雖這劍法走剛猛內勁,但劍招卻是柔韌之式。
還是有所欠缺。
索性顧辰便拋卻劍招運用,自走大開大合的路數。
他見識過嵩山一十七路快慢劍法,而嵩山劍法氣象森嚴,似千軍萬馬奔馳而來,正是大開大合的招式。
他雖只是在費彬那里見過每招的精華所在,未知全貌。
但辛國梁的達摩劍他可是全貌觀摩,招式套路已了然于胸。
這些時日,他便在嘗試將兩者劍招結合在一起。
院中。
顧辰腳下活步涌泉,一劍疾向上刺,勢若烈日高升,灼人攝目,長劍在半空中環轉,再迅猛下劈,恰似金烏落地,威儀磅礴。
旋即一招攔肩橫削,宛若金剛揮劍,剛猛霸道,勢不可擋。
最后蓄力一刺,如長槍大戟,奔騰雄渾,忽然他手腕一抖,劍尖微顫,擺動不定,如飛花飄舞,炫目至極,令人眼花繚亂。
同時顧辰胸口鼓動,劍風中蘊藏極為凌厲的嘶吼,聽之搖人心神。
收劍而立,顧辰略一沉吟,搖了搖頭。
這狂風快劍的步法,加上金烏劍法的劍訣,以及達摩劍、雨打飛花劍和嵩山劍法的劍招,再配上獅子吼。
如此雜亂,劍招銜接還是太過凝澀,缺少幾分圓潤自如。
不過能做到如今這般聲勢,劍招威力也算頗為不俗。
何況他還可以隨時變用金烏劍法的柔韌劍招,以力破巧。
主打的就是一個多變。
這么繁復無常的劍法,若是敵人驚疑之下,再配合獅子吼這個殺招,定能收獲奇效。
總之如今他這四不像劍法,起碼是比金烏劍法更適宜運用于實戰。
威力也要強上不少。
應付尋常二流高手已是足夠。
自己也不用再像鏢局被圍攻那夜一樣,敵人實力稍強勁些,就不得不用動用華山劍法。
顧辰仔細回憶一番剛才劍招,思索可還有改進之處。
隨即他失聲一笑。
繁復多變,難以捉摸,后招頻發,出奇制勝,自己終究還是沒能離開華山劍法中的“奇”“險”二字。
“氣沖穴劍,無有動形。”
顧辰又思索起那篇關于劍氣的修行心法。
狂風快劍能否大成,或許還得靠領悟這有形劍氣。
“身意相合,意心脈連。”
“內力外溢,揮劍如風……”
那日譚迪人所說無形劍氣一境,便要凝氣于劍,劍風外放,所以勢成破空。
可目前他所揮出的劍風,只是內力凝于劍鋒上的勁風。
仍是達不到所謂的劍氣。
“風兄,你倒是好勤奮啊。”
院外傳來馬行川的聲音,只見他風塵仆仆的走了過來,臉上帶有憔悴之色。
顯是這幾日頗為奔勞。
“馬兄,今日怎么得空來找我閑聊?”
顧辰回劍入鞘,給對方倒了一杯茶。
“前幾日送來的西域美酒怎么不飲?”
馬行川喝了一口問道。
顧辰如今是鏢局真正的主人,又是他馬家的恩人,馬行川自然是好吃好喝的都送了過來。
“尋常時日,需得勤勉用功,怎能飲酒。”
“風兄如此天資,又這般用功,叫我這等普通人怎么活。”
馬行川搖頭一笑,隨即挑了挑眉,“我知風兄不喜俗物,今日特意給你挑了好物,保你歡喜。”
“哦?”
顧辰確實對吃喝上不太感冒,畢竟他的味蕾,已經被后世的黑科技養刁了。
至于寶物之類,他也不在意,手中三尺劍在,何物不可得?
所以對馬行川這話倒有些好奇。
“風兄且隨我來。”
顧辰跟著馬行川出了別院,繞過幾條走廊,往西南角的跨院而去。
這里是鏢局用來飼養牲畜之所。
走進馬廄,但見一白馬傲立于內。
渾身毛發似霜雪裁剪,閃爍銀光,雙耳如竹削,身形修長,四肢矯健,英姿不凡。
此時它雙蹄鐵踏,在馬廄內邁著優雅的步伐,宛若王者巡視自己的領地,盡顯神駿之態。
“這是什么馬?”顧辰不由問道。
“正宗西域汗血寶馬,大宛名駒。”
馬行川解釋道:“前幾日城內來了幾個西域商人,我找他們買酒之際,詢問了馬匹之事。
恰好得知他們有一馬隊在洛陽售馬,便讓人前往洛陽購買。”
“如此寶馬,馬隊怎會輕易攜帶?”顧辰感到好奇。
這汗血寶馬,都是有價無市的珍品。
若無人預定,商隊不會千里迢迢從大宛帶入中原,萬一死在途中豈不虧大了。
“說來也巧,此馬本是有買家的,不過此馬野性難馴,那人試馬時被一腳踢傷,便不愿再買,正好被我所得。”
“竟是如此。”
顧辰看向那大宛名駒,見其眼中果然透出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
他頓時來了興趣,拉住白馬韁繩,便要往外牽出。
豈料那馬突然雙足猛抬,馬首嘶鳴昂起,顧辰只覺手中一股巨力拉扯,直要將他翻飛出去。
他雙肩一沉,回腕力墜,當即止住白馬上抬之勢。
但白馬并不服軟,眼中兇光一閃,后蹄狠踏,朝著顧辰疾速奔來。
竟是想把他撞翻在地。
“當真烈馬。”
顧辰贊嘆一聲,當即一掌擊在馬脊,生生將它拍翻在地。
隨即一腳踏住馬首,居高臨下盯著那馬頗具靈性的眸子,緩緩抽出長劍。
“嘶~”
白馬嘶吼一聲,立時停下倒地后仍在胡亂踢踏的四蹄。
見狀顧辰又是輕踩兩腳。
白馬再度嘶鳴一聲,但這回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大眼珠子盯著顧辰呈現討好之色。
“當真有靈性。”
顧辰輕笑一聲,長劍歸鞘,收腳退后一步,任由白馬起身。
“看來再烈的馬,還是怕死。”
站在一旁看完降服烈馬全程的馬行川搖頭一嘆。
“我既已展現降服它的手段,它就不該找死,否則只能是一匹烈馬,不算好馬,殺了也無妨。”
顧辰拍著湊過來的馬首,呵呵一笑。
馬行川點點頭,不再說話。
顧辰翻身上馬,一拉韁繩,馬首立即騰飛而起,前蹄踏空臨立,片刻后安然落地。
“倒是平穩的很。”
顧辰摸了摸馬背上的鬃毛,看向馬行川,“我也是時候該動身了。”
馬行川連忙擺手,一臉著急。
“風兄,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
顧辰清楚馬行川送他寶馬,并不是暗示他該離開的意思。
他雖對馬震山有所排斥,但對馬行川好感頗佳,這也是他當初愿意收下鏢局的原因。
馬行川八面玲瓏,為人熱忱,最重要的是,他很聰明。
未來會是個很好的助手。
“馬兄,你想不想看看這個江湖,這個天下?”
顧辰生出帶馬行川一同游歷的想法,有人陪同,他不會太過無聊。
何況他已收下鏢局,即使旅途中被馬行川知曉他一些秘密也無妨。
“縱橫天下,快意恩仇,笑傲江湖,誰又能不想。”
馬行川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隨即自嘲一笑,“不過這江湖,不屬于我這等小人物。”
他并腿而立,拱手正色道:“只愿能替風兄守好鏢局。”
“好吧。”
顧辰有些無奈,馬行川確實很聰明,知曉自己心中對鏢局不放心之處。
“我就在此,等著風兄揚威天下,舉世聞名。”
“我一直很低調的。”顧辰搖了搖頭。
“那便祝風兄快意縱橫,笑傲江湖。”
“也好,就笑傲這座江湖。”
灼灼日光下,顧辰立于馬背,一聲嘶叫響起,不羈如野馬脫韁,清越似雛鳳初鳴。
仰頭望天,天空似洗,驕陽如沸。
正若少年意氣,風發肆意,煌煌然懸于鬢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