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塔最頂層，伊萊恩最初醒來的那間囚室。
一面墻壁正中央的位置，像是水波一樣，輕輕泛起一圈扭曲漣漪。
一個人影從墻中緩緩鉆了出來。
伊萊恩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居然回來了。下樓的樓梯竟然通往最頂層……
他猛然轉身，目光死死盯著身后那面墻壁，一堵光滑的石墻。
伸手按在墻面上，冰涼堅硬的觸感立刻傳來，沒有臺階，也沒有一絲空間扭曲的波動。
就是一堵徹徹底底的、封死的墻。
“我明白了。這上三層的整個巫師塔內部，是一個折疊的空間循環。”
伊萊恩心里浮現出一絲窒息般的絕望，這樣的話，他豈不是要困死在這里！
他以為自己已經逃脫了。
老巫師死于失敗的縫合術實驗，他終于從那間冰冷的囚室中脫離，第一次踏出牢籠，看見真正的天光。
可現在看來，那不過是錯覺。他依然沒有獲得自由，依然被困，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走進另一個更大的牢籠而已。
這是老巫師的巫師塔，真正離開的辦法只有他知道了，可老巫師已經死了。
伊萊恩喃喃自語：“不行……不能就這么困死在這里……”
他的聲音低啞急促，像是在跟自己說，也像是在壓制那股從心底涌起的慌亂與窒息。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尋找解決的辦法。
他開始飛快地思考，腦子里幾乎要冒出火星。
得想辦法。
必須想辦法。
營養補劑還剩多少？即便他省著用，或許能撐更久一些，可最終還是會消耗完。
如果那之前還找不到出路，他就會活活餓死在這折疊的空間循環里，變成下一具死在巫師塔中的無名尸骨。
“不……不，我不能死在這。”
他雙手抱住腦袋，在原地踱步，焦躁、憤怒、絕望，種種情緒在胸腔里翻滾。
兩顆心臟飛速地跳動，血流在體內加速，如浪濤奔流。
“我對這座塔……了解得太少了。太少了。”
他的語氣突然一滯，猛地抬起頭。
“藏書室！”
對，藏書室，或許藏著某些關于塔內構造的記錄，甚至有可能有哪本書冊，提到過巫師塔的空間循環結構！
“哪怕只有一點線索……也好！”
伊萊恩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迅速調整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快步沖出囚室，朝藏書室而去。
“或者，有一種視覺感知類咒文，能看穿空間扭曲的節點？”
“也許，哪里有隱藏的暗門？有秘密的通道？”
“甚至……有沒有可能，老巫師留下了某種‘鑰匙’，就藏在那些書里？”
伊萊恩幾乎是沖進了藏書室。
他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撲向最近的一排書架，伸手抽出泛黃的書本，一本接一本地翻閱。
《塔內回環導流術草案》
《論巫師塔的智能防御結構》
《瑟雷斯王朝通史》
《夜骸山巫術事件全錄》
《格倫姆邊界的詭秘霧潮》
《簡明魔植圖鑒》
書頁嘩啦啦作響。他的眼睛像火把一樣燃燒，通紅而專注，眨也不眨地盯著一行又一行晦澀術語。
餓了就喝上一瓶營養補劑，書冊很快就像山一樣堆滿了腳邊。
時間飛逝，七天時間就這樣過去。
這七天里，他不眠不休，這具身體的強大委實驚人，只要有營養供應，他絲毫不覺得疲倦。
他學到了很多，了解了不少關于巫師的知識。
可——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離開這里。這里的藏書中，關于巫師塔的結構的很少很少，且幾乎都晦澀難言。
此刻，他的腦海中卻又開始浮現出一絲絲危險的念頭。
“如果……根本沒有出路呢？”
“反正也要死了，還看什么書？”
“再死一次也沒什么，說不得還能穿越？”
他心口微微一緊，指節繃緊。
“……不。”他低聲說。
“不能這樣想。”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始默默進行自我暗示。
作為醫生，他太清楚絕望會帶來什么了。
眼下這種局面，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不放棄希望。
“繼續找資料，還有些書沒看完！哪怕最后真沒辦法，也得是在我嘗試一切可能之后！”
他轉頭，走向藏書室深處一排較為靠角落的書架。那里的書標簽模糊，似乎很久沒有被動過。
伸出手，隨意摸向一本深紫色封皮的厚書。
卻猛然一怔。
拿不動。
書冊仿佛生了根，死死嵌在架子上。
“……嗯？”
他皺起眉，又用力一扯。
“咔噠！”
這一次，那本書動了，不過竟然是轉動！
是機關！
“有戲！”
他眼中一亮，心跳都漏了一拍，連忙退后半步，屏息看向四周。
寂靜無聲。
什么也沒有發生。
“……？”
他等了數秒，還是沒有什么變化。
“機關？假的？”
下一刻，他猛地將精神力釋放出去，順著書架蔓延掃描，每一寸木料、縫隙，墻壁全部過了一遍。
精神力一觸即收，在空氣中掠過他右手得自老巫師的透明戒指時，忽然。
嗡——！
戒指驟然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暗金色光芒！
“咔嚓——”
一聲沉悶的斷裂聲在藏書室一角響起。
伊萊恩猛地回頭！
只見右側墻角下的地板，塌陷下去，一塊方形的石板“咔咔”下沉，露出一道、向下延伸的樓梯，盡頭還有昏黃的光線傳來。
伊萊恩呼吸變得熾熱。
“找到了……會是通往下一層的出口嗎？”
他幾乎不加猶豫地跨入樓梯。腳步聲在窄小石階中回蕩。
“蹄噠，蹄噠。”
走到盡頭，他拐過一個轉角。
出現在他面前的，卻并非他幻想中的通道、傳送陣，或者什么大門。
而是一個房間。
一個只有十幾平米的小房間，石墻、拱頂、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房間。
正中央，一張舊木桌安靜佇立，桌后是一把靠背椅，斜斜地靠著墻。墻上掛著一面橢圓形的鏡子，鏡面干凈光亮。
桌上擺著三樣東西。
一本厚書，一張陳舊的銀白色面具，還有一盞油燈，燈芯輕輕跳動，發出昏黃而溫暖的微光。剛才就是它發出的光線，照亮了樓梯。
伊萊恩站在門口，沒有動。
欣喜的情緒，在看清房間全貌的那一刻，像潮水一樣退了下去，只剩下沉沉的靜默。
他喃喃低語：
“……不是出口。”
這里不像通道，更沒有能通向塔外的空間痕跡。
空氣干凈、環境安靜、溫度適宜，甚至散發出一絲香薰的味道。
他知道這是哪里了。
這是老巫師的私密閱覽間，或者說，是他在藏書室翻閱典籍時，偶爾躲進來休息、沉思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