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惟清按下思緒，轉而岔開話題：“天衍秘境即將開啟，師尊該盡早做準備。”

他目光一轉，落在蘇落雪身上，“弟子建議，將六師妹留在宗門。”

“她修為不過煉氣后期，靈根資質也不出眾，貿然進入秘境，只會成為我們拖累。”

蘇落雪被他直視得低下頭去，輕聲道：“二師兄說得對，我愿意留下來。”

葉昭眸色微沉。

“蘇落雪是我清月峰弟子，她去還是不去，由我決定。”

姜惟清蹙眉道，“師尊，這可關乎所有弟子的安危。”

姜惟清眼里難掩愕然：“您的意思是，一定要帶她進秘境？”

“她是我徒弟，自然跟著我一起走。”

姜惟清臉色陰沉至極，半晌才忽然出聲。

“若您執意要帶六師妹去秘境，那弟子也只能……自行離開清月峰，另覓出路。”

蘇落雪臉色驟變，目光在姜惟清和葉昭只見徘徊。

葉昭垂著眸，半張臉都隱匿在陰影里。

“哦？你要走？”

姜惟清心里忐忑。

他剛重生回來，聽說沈瑜白顧行之他們已經離開清月峰了，他自然也不想在這里多留。

雖說葉昭教導了她多年，可最后，他的家人卻是盡數死在葉昭手里，葉昭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若是葉昭不放人，他該怎么辦？

“是，我是要走，你一意孤行，只護著蘇落雪，根本不顧我們其他弟子的死活！跟著你沒有任何前途！”

他一字一句，帶著壓抑許久的怨意。

葉昭輕笑了聲，“要走就走吧。”

姜惟清一愣，旋即大喜，“好，我姜惟清從今往后與你再無瓜葛！”

說完他大步離開清月峰，心里生出久違的輕松感。

葉昭望著姜惟清離開的背影，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了很多年前。

姜惟清出身在南荒邊境的一個小村。

那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餓死的人比病死的還多。

為了活命，他被父母送上山投奔仙門，說是求學，實際上就是把他送去碰碰運氣。

能被收為弟子固然是造化，不成，也算少一個吃飯的嘴。

他天生沒有修仙的根骨，入宗那日，諸峰長老皆搖頭嘆息。

那時他不過是個瘦削少年，脾氣卻倔的不行，清月峰山腳到主峰的石階，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級。

姜惟清從清晨一直爬到夜幕，血水一路洇在石階上。

葉昭記得自己立在峰門前，看見那雙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攥著石階邊緣，少年仰著臉，眼底只有死不服輸的倔強。

她心頭忽然被觸動，這種不認命的骨氣，她很喜歡。

于是，她收了這個根骨不堪的孩子為徒。

之后，她花了整整七年，耗去自己一部分修為，煉出六顆神髓丹。

這丹藥可以重塑骨骼淬煉靈脈，改變一個凡人的根骨。

其中一顆，她親手給給了姜惟清。

之后不久，姜惟清順利筑基。

后來有一天，他的親生父母帶著一個年紀更小的少年登門。

那少年眉眼清秀，骨骼之中隱隱透著靈光，竟天生帶著一塊罕見的靈骨。

那對父母笑得驕傲，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小兒子是個修仙的好苗子，還言之鑿鑿地希望葉昭也能收下他。

葉昭只是淡淡一瞥，便在心底生出極重的厭意。

她記得，當年為姜惟清診骨時，曾發現他少了一塊靈骨，而靈骨生來獨一無二，不可能無端消失。

她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對父母，為了成全小兒子，把姜惟清的靈骨挖走移到他弟弟身上。

于是她命人把這對偏心的父母趕下了山。

……

若干年后，姜惟清修至化神境，可他心中始終耿耿于懷，覺得是她阻止他與父母相見。

那一日，師徒幾人對立于清月峰主殿。

他眼底有滔天恨意，手中長劍寒光閃爍，她來不及閃避，劍鋒便貫穿了她的胸膛，溫熱的血順著劍刃淌落在殿前青石上……

“師尊，幾個師兄都走了，您……”蘇落雪打量著葉昭的神色，擔心她會因此心生郁結，卻發現后者眉眼間一片坦然，似乎并沒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葉昭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玉瓶，遞給蘇落雪。

“小雪，這是神髓丹，給你的。”

蘇落雪雙手捧過玉瓶，瓶蓋一開，一股濃郁到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靈力撲面而來，帶著洗髓伐骨的氣息，讓人心神為之一震。

她小心地合上瓶蓋，心底暗暗嘆息。

師尊居然給她們準備了這么珍貴的丹藥，可幾個師兄還總是抱怨說留在清月峰得到的資源有限，不夠他們修煉……

“都走了，真是太好了。”葉昭伸了個懶腰，打算找個地方把剩下的五顆神髓丹全部吸收了。

-

葉昭端坐在蒲團上，膝前擺著一個雕紋古盒。

里面放著五顆通體溫潤，隱隱散發著靈光的丹丸，表面浮動著細密的靈紋。

葉昭用袖中靈力一卷，第一顆神髓丹滑入口中，丹香頃刻間化開，化作一股暖流涌入經脈，沖刷著她的靈臺。

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第五顆盡數吞入。

靈力潮涌而來，如長河決堤沿著經脈奔騰不息。

她體內的金丹倏然一亮，原本穩固在初期的光芒開始明亮熾熱。

周身靈壓驟然攀升，殿中擺放的器物都微微震動，發出細不可聞的嗡鳴。

時間一點點流逝，殿外天空漸漸被靈力波動染成一片微光翻涌的云海。

終于……

“轟！”

一聲轟鳴炸開，葉昭睜開眼，瞳中靈光閃過，氣息已然直抵金丹后期的境界。

從金丹初期跨越到金丹后期，這在修真界是何等難度？

金丹之境每一小階都是天塹，往往需要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苦修與機緣才能完成。

而她，僅憑五顆神髓丹，便在短短時辰間完成了常人望塵莫及的跨越。

當然，這也是因為，這些神髓丹，本就是她以自己部分修為煉成的。

每煉出一顆，便要抽取一縷元神，為了煉制這幾顆神髓丹，她心神耗費的近乎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