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雅最近很不正常,發呆放空的時長與日俱增。
吳文予有些不解,為什么不久前明明還開開心心約了一起去看電影,這三天對方卻一反常態,臉色日漸陰沉,散發著一股冷漠與不耐煩,對于自己的詢問也是愛搭不理的,問她十句回答你一句還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對于她鬧大小姐脾氣,吳文予向來是不生氣的,只是一味的選擇包容。稍稍思索了片刻,她想還是給葉雅留點空間吧,畢竟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應該能解決好。抱著這樣的想法,吳文予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出門了。
葉雅一個人窩在寢室,日光投射在她臉上,映照出她恨恨的表情和已經被她用筷子戳的全是洞的獅子頭,三天前的畫面一遍遍倒帶重演折磨著她。
那天放學突然下起來傾盆大雨,吳文予臨時有事沒來上課,葉雅拿著雨傘已經快要走了,眼角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蘇銘。他靠在墻上發著短信,一臉著急的模樣,一看就是沒帶傘。葉雅快步跑過去,關切的開口:“你沒帶傘嗎,要不要一起去車站?”
“謝謝啊。”男生說完很自然的接過葉雅的傘,撐開,身體靠近一點,指指前方,“走吧。”
雨下的很大,兩個人不得不靠的很近,葉雅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洗衣粉味,氣氛有點曖昧。葉雅注意到男生為了不讓她淋到雨,雨傘往邊上微微傾斜,自己的右臂卻被雨水打濕了一片。不知哪里來的膽子,她試探地更往他邊上靠了一點點。蘇銘顯然是注意到了兩人之間距離的拉近,下意識的往邊上躲了躲,清了清嗓子,想掃除當下的尷尬和不知所措,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路,裝作很認真的模樣。葉雅覺得對方裝正經的模樣有點好笑,明明靠近自己一邊的手都無措到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夜色漸濃,借著昏黃的路燈,葉雅看見前面拐角不遠處有家不知道什么時候開的便利店,張口問:“你餓不餓,我們要不要去前面便利店買點東西填下肚子。”
男生早已被兩個擠在同一把傘下的氣氛折騰的尷尬到不知道如何是好,巴不得有個機會能調節一下,于是迅速接話:“好啊,我也正好餓的不行了,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就行了,你要吃點什么嗎?”
“普通的面包就行。”
“行。”
蘇銘低聲應了一句,把書包頂在頭上,朝便利店跑去。他的步子很大,沒幾步就快跑到了便利店門口,葉雅的視線本是緊緊跟隨著男生的身影,卻在某刻發生偏轉,便利店的店標上畫著一道巨大的彩虹,在雨水的沖刷下也絲毫沒有影響它顏色的濃郁,吸引住了葉雅的視線。
葉雅愣了愣,想到了小時候的事。
從葉雅記事起就對彩虹有著超出尋常的癡迷,并天真的覺得彩虹是有盡頭的,身邊的小伙伴也老愛逗弄她,跟她說彩虹才沒有盡頭呢,葉雅就會皺起一張小臉認真地糾正他們:“你們別亂說,彩虹是有盡頭的。”葉雅就是這么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并在十歲生日那天在心里默默許下自己的愿望:我要和在我面前第一個穿過彩虹的人在一起。
回了回神,眼前的男生已經跑到了便利店店標下,葉雅瞳孔微微一緊,全身上下的神經開始緊繃,大腦快速運轉。
“如果,如果他穿過了便利店的店標,是不是就等同于穿過了彩虹?”
“是,是的吧?”大腦開始眩暈。
“是,是的。”葉雅攥住了自己的手。
在心里默默倒數“3,2,1”
男生的步子隨著女生的默數邁出,落地。
“0”
緊跟著數字尾音的落地,男生跨出的步子也重重的落在地上。
空氣有三秒鐘的停滯。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歡喜。
葉雅心里的煙花轟然沖向天空,砰地綻放。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葉雅覺得吳文予是無所不能的。從她開始對這個世界有了模糊的印象,她的身邊就有了吳文予的陪伴。雖然她們年歲相當,但是吳文予卻比她成熟很多,碰到自己擺不平的事會替她出頭,遇到不會的題會教她簡便的求解方式,出門糾結于服裝搭配時也會給她提出有用的意見。
可后來她長大了,開始察覺到很多事還是需要靠自己才行,譬如現在。
葉雅挑選了一個適宜的黃道吉日,穿上了新買的衣服,算準時機,在專業課下課時叫住了對方,把他拉到一邊,沉了沉氣,努力地組織語言想要表達自己的喜歡,大腦卻沒出息的當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在心里暗罵自己笨口拙舌,一張巴掌大小的臉急的漲得通紅。
還沒等自己開口,對方卻已經先按捺不住了。蘇銘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開口:“對了,我問你個事。”
“你說。”女生的思緒被打亂,憋出一個笑容。
“你是不是和吳文予很要好啊,我看你們倆老走一塊兒,應該關系特別好吧。”
“啊?”有點不好的預感。
“那個,怪不好意思開口的,我很喜歡她,想向你打聽一下她有沒有男朋友,雖然平時也沒見她身邊有什么男孩子出現,但還是覺得先來問你一下比較好。”
蘇銘把話像倒豆子一般痛快地說了出來,才發現此時的氣氛,有些許的詭異。
葉雅的臉色慘白,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手里的外套倏地滑落。
然后跑了。
留下男生站在原地愣了愣,“所以她是急著跑去幫我問吳文予有沒有男朋友嗎?不用那么急啊。”這是他此刻腦內的想法。
葉雅覺得自己的腳步輕飄飄的,像踏在云端,很不真實。空氣霧蒙蒙的,周邊的蟲鳴聲被放大,她沒有停下腳步,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地。
“吳文予!為什么你從小就什么都比我強,現在連我喜歡的人也喜歡你!”葉雅歇斯底里的怒吼,臉上寫滿了憤恨,情緒嚴重失控。嫉妒像藤蔓,勢不可擋的順著她的怒火向上蔓延。
她突然想起了前幾周的事。
那天她去吳文予家里玩,經過書房的時候看到門虛掩著,有些好奇的走了過去,門縫里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老王,公司這次項目事關重大,是我們業務向外擴展邁出的第一步…資金鏈短缺的事我知道,你實在不行就把公司先抵押,換取足夠的資金…放心,這次的項目勢在必行,資金短缺的事情你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其他事情我會看著辦…”葉雅躲在門后偷聽了一半,害怕被人發現,趕緊悄悄地溜了。
江氏公司是吳文予家公司近幾年來最大的死對頭,經營方向的一致性暫且不提,江氏的老總曾是吳文予爸爸最信賴的左膀右臂,在數年前卷走公司重要的項目和數十個合作多年的老客戶,迅速的成立了一家相同經營范圍的公司,讓吳文予爸爸一想起就恨得牙癢癢。
葉雅盤算起了如何利用江氏企業整垮吳氏,來報復她奪走了自己喜歡的人。
而那時候的吳文予還沒察覺,這些細小的、瑣碎的不同尋常已經悄悄蟄伏,等待著生根發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