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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微光

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想著白天接到的公司電話,通知自己明天一早回去上班,吳文予的心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那天的事,還歷歷在目……

吳文予坐在床頭,半靠著墻壁,頭發散亂在肩頭。如果你能看清楚她的臉龐,一定會發現她眼神呆滯,像個無助的孩童。她的目光注視著奶奶好似睡得安穩的面龐,像是在對著這個老人訴說,又像是喃喃自語:“奶奶,您是了解我的,即便生活再艱難,寧愿自己起早貪黑到處奔波,也從沒有想過出賣自己裸的尊嚴,也絕不會那樣糟踐自己……不知道那些東西是怎么來的,又怎么傳到了公司里,從一開始就要這樣嗎……怎么會這樣呢……我該怎么辦……您說,我們的生活還會比這更糟糕嗎?”

清冷的月光下,她單薄瘦削的身子像是一棵快枯萎了的小草,即便是一縷微風都能把她輕易吹倒。然后在陽光的強烈照射下,與泥土混為一體,永遠地睡去。

這個時候,還有誰能做自己的依靠呢?雖然那場事故之后生活艱苦了些,一個人硬撐撐也就過來了,每個日夜的奔波勞累,想著是多掙些錢給奶奶治病,也都能讓自己打起精神。可遇到這種情況,身后沒有一個人支持自己,甚至連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近幾年來,家道中落、父親杳無音訊、奶奶一病不起,這些都能扛過來,這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清楚。如果說一個人的承受能力有限,那這場“貸款風波”,恐怕將是壓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這些時日的無助都變成了堅硬的肋骨支撐自己的瘦弱身軀,眼淚都咽進肚子里澆滅了萌生出的哪怕一絲放棄的念頭。

無人問津,也無處訴說。

難道,真要到窮途末路了嗎?

“啊,我還有雅兒!”萌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天邊也泛出了第一縷微光,好像……好像真的看到了一絲絲希望。快速地翻出手機,在微信的通訊錄里找到了雅兒。

最近消息里除了新聞推送和運動步數提醒,往往是空空如也。自從發生變故以后,以往的舊友也大多斷了聯系,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也許在于對方的害怕打擾,而主要還是取決于自己。去日不可追,現在的自己,像是童話里都不會出現的落魄公主,必須要和從前揮手告別了。如今自己的生活狀態只有一成不變的奔波忙碌,自己也很難再敞開心扉結識新朋友,哪有什么微信好友和自己聊天呢。不過還好,最重要的朋友還在,她大概是除了奶奶以外,自己唯一愿意從過去帶出來的人了。盡管這幾年和雅兒遠隔重洋,幾乎沒有音訊,但友情又怎么會因為不見而消磨呢。想起往日種種,依舊是那么令人安心。

“她啊,大概是我心里最柔軟的那塊地方了吧。”吳文予想著,從通訊錄找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頭像,隔著時差發出了一條消息。

“雅兒,我們已經好久不聯系了,最近還好嗎?我很想你。”

放下手機,天也泛白了一半了。夜色還未完全褪去,日光卻爭著要占據一席之地,黑夜與白晝交織的天空,像極了自己當下的生活。現在……現在的自己,大概正處于黑與白之間的那條交界線吧。既不被白晝所容納,也不為黑夜所接受。

望著初升的朝陽,吳文予卻覺得有些微微刺眼。

雅兒也許剛剛進入夢鄉吧?也快到了上班時間,洗臉,刷牙,換上整潔的衣服,梳好利落的頭發,第一天正式上班,要打起精神來啊。不管怎樣,還是要掙錢給奶奶治病,還是要面對一切。現在一定是最糟糕的時候了,把這個坎兒邁過去,也許一切就開始撥云見日,向好的方向發展了。

“到時候,奶奶,您醒過來以后,我們要一起迎接每天的朝陽。”像是用胸腔里的最后一絲氣息對奶奶說出這句話,吳文予轉身出了門。

遠遠地還沒走到公司樓下,視線里便出現了那座盤踞在高樓林立間的房子。像是一個佇立在陰影里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隨時準備著把吳文予吞噬,然后撕扯、啃咬,最后灰飛煙滅、尸骨無存。

吳文予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總是要面對的,不是嗎?就算要遍體鱗傷,甚至支離破碎,也不能放棄,不然奶奶怎么辦,更何況,身后還有雅兒啊。也不是一無所有。

走進公司,埋著頭快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也還是聽到了竊竊私語,感受到了如寒冷冰刃一般的目光。

“吳文予,總監叫你過去。”總監助理曉敏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雖然是在同她講話,目光卻沒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好像自己是什么穢物會弄臟了她似的。比起嘲諷,吳文予突然覺得這種冷言冷語更讓人難受。自己……在他們眼里就如此不堪嗎?

“許總監……您找我?”

“吳文予,我說過我會把那件事情壓下去的,公司不會因為你一個人的影響而停步,既然回到公司里,就做好你的工作,把你面試時展現的能力都拿出來。”

“許總監,那根本就……”

“好了你不用說了。你認為大家會聽你的解釋嗎?大家有眼睛,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你初入職場,很多東西需要慢慢學習,這個,就當作你的第一課吧。出去把門帶上!”

“……好的,謝謝許總監。”雖然總監她還是一如面試時的冷酷和嚴肅,那渾身散發的清冷氣質都讓人要敬而遠之,但不知怎么,她的話卻讓吳文予感受到了一絲慰藉,忍不住發自內心地道了謝。是啊,很多時候解釋都是多余的,何況沒有證據的解釋,看起來更像是狡辯和掩飾吧?

回到自己的座位,吳文予覺得松了口氣。雖然現在已經沒有那天看到自己不堪入目的照片掛在公司網站上的天翻地覆,只是現在回想起那一幕,還是覺得慌亂和恐懼。究竟是誰,要置她于此番境地?

仿佛走進了一個迷霧繚繞的花園,周圍沒有花,只有荊棘和暗刺不知藏身何處。什么也看不見,更不敢伸手摸索。不知道哪里是盡頭,哪里是出口。心一直懸著無處安放,不知所措,寧愿就此倒下,一睡不醒。

意亂神迷間,手機震動,收到了微信消息。

“是啊,好久不聯系了呢。我還好,只是沒你在身邊保護我,我也習慣了獨當一面。文予,這些年來,你呢,你還好嗎?”是雅兒發來的。

突然迷霧被一束微光穿透。盡管這束光芒甚微,也足以給慌亂中的人以足夠的勇氣。雅兒啊,你就是我生命里的微光。

“我在上班,雅兒,有空的時候,我們通個電話吧,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好啊,我也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你說。”

終于捱到下班,吳文予卻覺得工作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走出公司,吳文予頭也不回地便扎到人群里,似乎只有隱匿于人潮中才會有一點點安全感。身后夕陽下陰影里的怪獸,依舊佇立在那兒,哪怕一眼也不想再與之目光交匯。

公交,地鐵,人潮,夕陽。也許以后每天都將面對這樣的場景,所以,一定要打起精神啊。雖然第一天自己還心懷芥蒂,但總會過去的。過一段時間,也許大家就淡忘了這件事,也許真相也會慢慢浮出水面,也許自己也能鼓起勇氣坦然面對……只是現在,她只想飛到奶奶身邊,去拉拉奶奶的手,去貼貼奶奶的臉。她需要奶奶,她需要溫暖。對了,還有雅兒的越洋電話會在不久后的某個時刻等待著她,那頭溫軟的聲音也將會撫平她的心緒。

回到醫院,伏在奶奶耳邊把一天的所有經歷都講與這個沉睡的老人,再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又要在夜色里以另一種身份穿梭了。白天有了正式工作,晚上也要繼續做滴滴司機,必須要掙足夠多的錢,才能給奶奶治病。

到車庫開出這輛自己已經駕輕就熟的車,坐好,點火,發動。這如行云流水般連貫的動作,是吳文予很久以前就爛熟于心了的,現在只不過是,換了種身份。汽車沖進無盡的夜里,前方是黑暗,身后亦是黑暗,就好像漫長無盡的黑暗張開巨口毫不留情地將她吞噬。

很快便接到了今晚的第一單。一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女孩兒打開車門坐了上來,束在腦后的馬尾辮兒一甩一甩,掀起一陣混雜著好聞的洗發水兒味道的微風。這讓吳文予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校園時光。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無憂無慮呢。

“小姐姐,麻煩帶我到Shimmer酒吧。”女孩兒的聲音如春天的泉水般清澈,而聽到目的地時,吳文予一愣。Shimmer酒吧,那是一個承載了滿滿回憶的地方啊。盡管這城市這么大,但也有太多太多地方都印刻了自己的回憶,不管自己多么不想去記起,這些地點也會把藏匿在記憶深處的,封印在箱底的記憶生拉硬扯出來。

“哇,小姐姐,很少看到好看的女孩子開滴滴誒!”

吳文予也不知道說什么,只尷尬地笑了笑。

女孩看起來很興奮,也不顧吳文予有沒有在聽,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今天是我閨蜜的生日,我們要到Shimmer酒吧去給她慶生!她今天18歲了,我精心準備了很久很久的禮物,她肯定會喜歡的……”

吳文予聽著聽著便思緒翻涌,看著車窗外的點點燈火,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

Shimmer酒吧是她和和雅兒在學生時代常常光顧的酒吧,不同于那種聲色犬馬、光怪陸離的充滿著酒精味道和青春荷爾蒙的混亂場所,又比清吧多了些許的喧囂和韻律感。這里充斥的更多的是一些情調和韻味,是一個很合適卸下偽裝、宣泄情感的地方。想來,自出事以后,自己忙著去面對一系列打擊,雅兒還沒來得及得知自己的情況便被家里安排出國念書了,之后似乎再也沒有機會、沒有閑暇光顧過這里了。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逛廟會,她和雅兒走散了。自己就在人群中找啊找,后來看到那個嬌小的女孩兒站在搭起的戲臺子上,紅著眼眶舉著兩只糖葫蘆。那女孩兒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里就像裝滿了一整個宇宙的星星,擠過茫茫人海跑向自己。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即便有一天我們再次走失在人海茫茫,也一定能一眼找到你,然后不顧一切穿越人海去擁抱你,一輩子都不要把你弄丟。而你,也一定會一直站在最顯眼的地方等著我,等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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