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皮囊被陳白從上往下一分為二,露出其中的魔修身形,并非先前的水銀模樣,而是一相貌平平的女子。
對方訝然一聲:“是哪位師弟?”
能如此準確將皮囊分開而不傷內里分毫,絕對是圣宗弟子,還是修習《剝皮盜身法》的同脈修士。
正要反手掙脫,卻被對方一股氣機牢牢鎖定住,如同遇到天敵一般,動彈不得。
“月魔剝皮!師兄且慢,師妹受赤魘真人之命來此地潛伏...啊~”
陳白手中不停,月魔剝皮法在腦海中涌現出來。
雙手如蛟剪,將這魔修套著的皮囊一層一層撕開,直至露出魔修的本相,相貌丑陋的矮身女子。
魔修見陳白神色冷酷,絲毫不介意她的威脅,知道已是必死,滿是怨毒道:
“壞了真人大事,師兄也逃不了責問,師妹在九幽等著你。”
陳白面無表情,雙手附著真元,用剪魂羽衣的法門,將她的魂魄從軀體里扯出。
在她怨毒詛咒下,將其當作原料修補身上有些殘破的魂羽衣。
魂羽衣由一件殘破披風變成一件鵝毛大氅。
隨后,他將魔修的儲物袋挑揀出來,望著剝開洋蔥一般的十來張皮囊與庭院屋舍里的老嫗孩童,眉頭一皺。
稍稍嘆息一聲,走到一旁將老嫗拾起。
卻發現這皮囊內依舊殘留著老嫗靈魂,雖然已是殘破不堪。
“能,不能讓我,見,一見,孫女?”
老嫗因靈魂殘破的緣故,口齒不清,思維邏輯只記得她的孫女。
陳白搖搖頭,帶她走進屋舍內,與那些孩童皮囊放在一起。
“大,丫,石頭......我,孫,孫,女還活著,見一見......”
陳白卻是無法,能做的僅是這么多。
他不可能幫對方找什么孫女。
再度嘆息一聲,將這些皮囊尸身提起,打算將其用真火符燒成灰燼。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叫喊聲,語氣活潑,聲如清鈴。
“姥姥,姥姥!”
陳白一怔,這聲線很熟悉,幾天前就曾聽到過,莫羨。
他低頭問向神智逐漸消亡的老嫗:“莫羨是你孫女?”
一聽到這個名字,老嫗殘魂激動起來,連帶著那副皮囊開始飄動。
“是我孫女,是我!”
聞言,陳白眉頭皺的更深了。
院子之外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抬手將庭院大門的門閂無聲扣上。
隨后將庭院內的打斗痕跡清掃。
最后,他用剩下的魔修魂屑打入老嫗殘魂中,讓其神智短暫恢復。
“我這是?”
老嫗先是疑惑,而后驚恐地對一旁的陳白說道:“魔頭!少俠快去請執法修士來將魔頭捉拿!”
“死了。”
老嫗看著陳白拿出的魔頭尸身,想要撲打過去,卻因為魂靈之身而不成,只好老淚縱橫道:“還我孫子孫女命來!”
腳步聲走近,一陣鑰匙轉動聲響起,卻又因為門閂鎖合而打不開。
“姥姥,我回來啦!”
“今兒,我又買了饅頭,上次石頭、鐵蛋他們吃完還想吃,這次我多買了些。”
莫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讓老嫗魂靈一顫,對陳白道:
“多謝恩人相救,讓老身死后還能得見孫女一面。”
她飄動魂靈,想向門外走去,卻被陳白拉了回來,將對方塞入她原本的皮囊。
老嫗皮囊仿佛氣球充起,再度“活”了過來,臉色紅潤,一點死氣也無。
老嫗猛地起身,難以置信望著自己身軀。
良久,她對著陳白行三跪九叩,磕頭聲夾雜著敲門聲在庭院回蕩。
“無事,你且去就行。記著,雖然你魂靈暫時恢復,但不可持久,僅有兩刻鐘的時間。”
陳白披上魂羽大氅,將氣息隱去,藏匿在門梁之上。
翻動著識海里的《月魔剝皮法》,目光幽幽看著依舊躺在床上的諸多孩童。
滄水真元如水涌出,隨后十指各噴出一條細不可察的視線,落在這些孩童天靈身上。
這些孩童無有老嫗的神魂修為,僅是凡人之身,其靈魂早早被魔修吸收殆盡。
這些皮囊已是一具具死物,再無復蘇可能。
當初修補魂羽衣時,陳白見到魔修如何操縱這些皮囊,現在有樣學樣,倒也似個半分。
老嫗深吸一口,一步一步邁出,臉色逐漸恢復平常。
大門被老嫗打開,門縫中一個腦袋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
莫羨背著一大袋子,還有少許蒸汽從袋子縫隙冒出。
她想要跨步走進庭院,卻被見了她面容的姥姥一把抱住。
“姥姥,干嘛呀。我今天買了饅頭,還熱著。”
“大丫,二丫,石頭,鐵蛋!有饅頭。”
老嫗嘴唇囁嚅抽動,想說:“你弟弟妹妹都死了。”卻又無從開口。
忽然,屋舍內的孩童蹦跳著走出,圍著莫羨和老嫗,一如往昔。
石頭、鐵蛋為爭搶大白饅頭而出手,大丫二丫在一旁捂著肚子笑著。
老嫗笑著哭著,接過莫羨遞來的饅頭,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吃下。
“姥姥,你別哭,今日我又遇見一位很大方的仙師,跟上次那位帶我去瓊雨樓的仙師一樣大方。”
“多掙了幾塊靈石,今后肯定會更好,天天給你們吃大白饅頭。”
“好,好,好。”
一刻鐘過去,陳白真元消耗不小,只好控制那些孩童皮相露出困乏之態。
在莫羨“吃飽了就睡”的不滿中扯著布衾睡了起來。
姥姥笑著說道:“他們白日玩鬧不少,晚上也該睡了。”
“我也是,今天很累,該睡了。”
莫羨乖巧的應了一聲,將東西收拾收拾。
老嫗忽然對她說道:“來,莫羨,今天陪姥姥睡吧,你好久沒睡在姥姥身邊了。”
“好嘞,我馬上來。”
莫羨快手快腳地將東西收拾干凈,鉆到姥姥被窩里。
雖然她并不困,但不妨礙陪姥姥。
莫羨聽著姥姥說些叮囑的話語,什么不要跟著不明不白的大人,什么要對仙師大人恭敬,什么哪里去不得,什么每天要多喝些水......
說來也奇怪,本來沒有睡意的莫羨,在姥姥的叮囑下,打了個哈欠,然后便睡著了。
兩刻鐘過去,老嫗鼓起的皮相癟了下去。
熟睡中的莫羨下意識地抓著姥姥的手,尚且溫熱的感覺,讓她心中一安。
陳白看著已然消逝的老嫗魂靈,用紙張寫下大概事情,放在莫羨床頭。
隨后他神識將莫羨掃了一遍,發現自己給她的兩張符箓,只剩下一張匿影符。
搖搖頭,又將一張回春符放在她身旁,便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