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鍋碗瓢盆奏響序曲

清晨時分，一陣鍋鏟撞擊鐵鍋的“當啷”聲從灶房傳來，夾雜著幾聲罵罵咧咧的嘆氣。

李易猛地睜開眼，一股炊煙混合著雞骨湯的香氣鉆入鼻中，耳邊隱隱約約還聽見一句：“快去喂豬，別他娘地偷菜吃！”

他呆坐在破舊榻上，眼神茫然，腦袋仿佛被人拿石杵敲過。思緒像是被攪入了一鍋滾燙的大骨湯里，咕嘟咕嘟，翻滾不息。他低頭一看，自己穿著一身油漬斑斑的短衫，腿上還打著麻繩綁的褲腿，雙腳穿著草鞋，指甲里滿是黑泥。

“這是什么地兒？”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在荒山里喊了一宿狼。

“李二狗！你裝死呢？那頭肥豬都餓得拱廚房了！”灶房外傳來一聲劈頭蓋臉的怒喝。

“李二狗？”李易挑了下眉，這名字真是樸素到不忍直視。

他艱難地站起身來，腳步虛浮地走出那間勉強能稱之為“仆人窩”的小屋，只見一片低矮破舊的廚房院落鋪陳開來，熱氣騰騰，煙霧繚繞。一個身材壯碩的仆婦正叉著腰對他怒目而視，腳邊還有一頭半人高的黑豬，正歡快地舔著鍋底。

李易咽了口唾沫，不知是餓的，還是嚇的。

“你那眼神像是被狐貍精勾了魂，快去灶房把豬草拌一拌，再磨些豆渣，那豬明兒要送進宮的，你要是耽誤了，姑奶奶剁了你做餡！”

李易尚未來得及開口，一把沾了辣椒水的鍋鏟已經劈頭蓋臉地甩來，嚇得他一個踉蹌，差點撞到那頭豬。

“我真是……魂穿了？”

這念頭來得不是時候，但他腦中那一團模糊的記憶像是被這鍋鏟攪開了一些片段：高架橋上、暴雨、閃電、電車撞上護欄——然后什么都沒了。

他努力穩定住呼吸。眼下不是研究宇宙奧秘和時空原理的時候，關鍵是先保住這條“李二狗”的命。

“我……我喂豬去。”他憋出這么一句，語氣虛弱得像個被生活錘了二十年的中年人。

“磨蹭個屁！中午給廚房切豆腐的刀你記得磨！上回切完豆腐能切人眉毛，這點活你都干不好，還想蹭剩飯？！”

李易認命地點頭。心里卻是翻江倒海：這里哪兒啊？這是大唐？還是明朝？又或是哪本武俠小說？那姑娘剛才說“宮里”？“進貢”？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的灶堂，那他是個廚子？還叫李二狗？

天理何在！

不過，思來想去，總比死在高架橋上強。起碼他現在有口吃的，還有一頭豬相依為命。

他拎起一大桶豬草往豬圈走去。遠遠看到幾個年紀稍長的下人正在廚房外偷懶抽煙葉子，見他過來，還調侃道：“喲，二狗今天眼神都不一樣了，昨晚做春夢啦？”

李易敷衍地笑笑，心想：你們才春夢連連呢。

他默默記下幾人的模樣與說話語氣。初來乍到，得裝傻。一個不小心露了餡，恐怕不是送進大牢，而是被說成中邪燒死祭灶神了。

喂完豬回來，他悄悄溜進廚房。這里灶火通紅，兩個膀大腰圓的廚頭在切菜劈肉，吆喝聲混著油煙，場面混亂得像戰場。

“快！主家說今兒有貴客到訪，要上一道‘火烤乳羊’！”“那羊還在草垛上呢，你去跟它談談？”

李易默默站在角落，眼睛滴溜溜地轉。他發現廚房雖亂，但每人職責分明，灶臺、配料、刀具、水缸的位置都有規矩，若不是每日干慣了，斷做不到這般默契。

“你杵著干嘛？”一個廚頭盯上了他，“你是今天當值的切菜工，趕緊把那堆蘿卜刨了，不然今兒晚飯都別吃了！”

李易沒有猶豫，立馬應聲，“是是是！”然后蹲在角落，動作小心翼翼地刨起蘿卜。手感很陌生，刨子還生銹了，他差點刮掉一層皮。

不過，一邊刨，他一邊在心里默記。廚房的布局、人員安排、食材種類、香料儲存的位置，還有——誰是這兒的話事人。

他腦子轉得飛快，甚至比他以前在項目組開方案會時都更用心。他知道，這一次不是拿獎金的事，是保命的事。

突然，一雙腳穩穩地站在了他面前。他抬頭一看——

一位穿著粗布錦邊長裙的少女，眉目清麗，卻冷得像冰霜一般，正低頭看著他。

“你就是李二狗？”

她的聲音平靜中透著一種說不清的壓迫感。

“是我。”李易本能地站起來，腰都沒直。

“你手藝怎么樣？”

李易頓了頓，想了想，說：“熬湯、燉肉、切菜、腌制都……略懂一點。”

她沒笑，淡淡說了句：“那就好。今晚你做給我吃。若不好吃——”她伸手，從腰間拔出一根短劍，輕輕一劃，空氣都仿佛被劃開。

“我自己宰豬。”

她轉身走了，裙擺掃過地面，一塵不染。

李易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女人，不簡單。”

然后，他又想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不會做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