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斗膽舉薦王尚書家的嫡女！王尚書乃國之柱石，其女英姿颯爽，端莊大方，正合陛下心意！對，王尚書之女最合適！”

被點名的王莽，一聽這話，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心里把張御史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老匹夫，臨死還要拉他墊背？

“陛下！”王莽的反應比張御史還快，一個箭步沖出來，“噗通”跪得比誰都響，那動靜震得地板都顫了三顫。

“陛下明鑒！張御史他胡說八道！老臣那閨女，從小舞刀弄槍，性子野得跟山里的猴子似的！大字不識幾個，禮儀規矩更是狗屁不通，整一個歪瓜裂棗！讓她入宮？那不是伺候陛下，那是給陛下添堵啊！老臣萬死不敢欺君！”

他一邊說，一邊也學著張御史，禍水東引，手指頭毫不猶豫地指向了旁邊一個面相富態的男人——戶部尚書錢庸！

“陛下！要說品貌才情，還得看錢尚書家的千金！錢小姐自幼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情溫婉，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入宮侍奉陛下，定能紅袖添香，為陛下解憂！”

王莽喊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仿佛錢家閨女真是天上有地下無。

錢庸正縮著脖子裝鵪鶉，一聽這話，差點當場厥過去！

他臉上的肥肉劇烈地哆嗦起來，連滾帶爬地撲到殿中跪下，聲音都帶了哭腔：

“陛下！王尚書這是要坑死老臣啊！臣那不成器的女兒，就是個病秧子！三天兩頭臥病在床，藥罐子不離身，讓她入宮？只怕沒幾天就……就……陛下圣明！萬萬不可啊！臣舉薦禮部侍郎李大人家的……”

完了！徹底亂套了！

宣政殿上，剛才還同仇敵愾要把慕妃趕出去的“正義之師”，瞬間土崩瓦解！

變成了大型互相傷害和甩鍋的現場！

一個個平日里人模狗樣的重臣們，此刻為了不讓自家閨女掉進火坑，同僚情誼全不要了！

“李侍郎不行！他家女兒太木訥！”

“趙侍郎家的！趙小姐活潑！”

“放屁！趙家小姐去年才定親！”

“那就陳御史！陳御史家風清正！”

“陳御史女兒才十二歲！你安的什么心？”

戰火迅速蔓延，從勛貴到清流，從實權派到邊緣人物，無一幸免。

很快，這把火就燒到了幾個一直縮在角落里試圖明哲保身的中立派大臣身上。

其中一個面相儒雅的老臣，眼看就要被點名，急得后背瞬間被冷汗濕透。

腦子飛快地轉著，再這么互相咬下去，遲早輪到他！

必須想個辦法，把這口要命的黑鍋甩出去，甩得越遠越好！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閃過。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諸位同僚！請聽老臣一言！”

爭吵聲漸漸小了，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各異，有探究，有警惕，也有期待。

這老臣定了定神，對著龍椅方向深深一揖：“陛下，臣等深知后宮空虛，確非社稷之福。然選妃納嬪，關乎皇家血脈傳承，關乎江山穩定，非同兒戲！豈能如此倉促定奪，互相推諉，徒惹天下人笑話？”

他頓了頓，觀察著皇帝的臉色，見皇帝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并未發怒，才繼續說道：“臣以為，與其在此爭論不休，不若將原定于三個月后的民間選秀大典，提前舉行！”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民間選秀？提前？

那老臣語速加快，趕緊說出關鍵：“陛下，民間選秀，乃是祖制！旨在廣納天下淑女，為皇家開枝散葉。此舉既合祖宗法度，又能彰顯陛下恩澤普惠萬民！更重要的是……”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暗示：“民間女子，身份清白，性情溫順，更易于教導和規訓。且人數眾多，選擇余地大，總能選出真正合陛下心意、又安分守己的淑女入宮侍奉。如此一來，既能充實后宮，又不至于讓各位同僚家中精心培養的貴女，貿然陷入不必要的風波之中。此乃兩全其美之策啊！”

話說到這份上，殿內的大臣們瞬間都懂了！

妙啊！太妙了！

把禍水引向民間，讓那些出身低微的民間女子去趟這趟渾水，她們死了殘了瘋了都不心疼。

既保全了自家金尊玉貴的女兒，又能通過選秀過程，塞幾個聽話的棋子進去，探聽消息或者分一分慕妃的寵？

萬一運氣好，自家安排的人被選中，那豈不是意外之喜？

至于皇帝會不會真選上民間女子？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這口要命的鍋，終于能甩出去了！

而且甩得冠冕堂皇，合情合理！

“臣附議！”

“陛下，李大人所言極是！此乃上策！”

“請陛下恩準！”

一時間，附議之聲此起彼伏。

剛才還互相恨不得咬死對方的群臣，此刻空前地團結起來，齊刷刷跪倒，懇請皇帝采納這個建議。

龍椅上，慕朝歌看著底下這群瞬間換了嘴臉的大臣，不禁諷刺一笑。

“呵，朕今日，算是開了眼了！”

她緩緩站起身，明黃色的龍袍下擺垂落，帶著無形的威壓。

“前一刻還死諫逼宮，要朕放人，下一刻就能互相攻訐，推人入火坑。轉個臉，又能想出這等兩全其美的法子。朕的臣工們，真是好本事！好算計！”

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在文武百官的臉上。

他們跪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了，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官袍的領口。

心中更是驚疑不定：陛下這到底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他這心思，怎么這么難琢磨了？

慕朝歌看著他們惶恐不安的樣子，知道今天的鬧劇，暫時算是被壓下去了。

至少，逼慕朝歌出宮這事，短期內沒人敢再提。

至于選秀提前？她心中冷笑連連。

這幫老狐貍打的什么算盤，她豈能不知？無非是想借機塞人進來攪局罷了。

不過……眼下這局面，這確實是個能暫時堵住悠悠之口的臺階。

而且，混亂的選秀，未必不是她可以利用的機會。

“都起來吧。”她冷冷地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李愛卿所言，倒也算個法子。”

這含糊的態度，在群臣聽來，已經等同于默許。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氣，仿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顫巍巍地謝恩起身。

“此事，交由禮部和內務府商議章程。”

慕朝歌丟下這句話，目光在底下那群心思各異的臣子身上逡巡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