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洞窟內,十年如一日的清冷。冰棱折射的微光,在趙燼霜手中那柄通體幽藍、寒意內斂的玄冰刀上流淌。刀身修長,刃口薄如蟬翼,仿佛凝結了萬載寒冰的精魄,此刻卻在她掌中溫馴無比,再無初練時的刺骨奇寒。
她立于冰臺前,身姿挺拔如雪峰勁松。十年苦修,褪去了少女的稚嫩,眉宇間沉淀下冰雪般的沉靜與刀鋒般的銳利。阿染安靜地站在她身后半步,氣息更加內斂,袖中指尖微動,幾枚幾乎透明的冰針無聲地滑入指縫。
冰臺上,雪夫人依舊是一身素白,目光落在趙燼霜身上,平靜無波:“刀,成了?”
“是,師父。”趙燼霜聲音清冷,如同碎冰相擊,“破雪九式,融會貫通。冰魄心經,運轉無礙。”
雪夫人微微頷首,視線卻轉向洞窟深處那片光滑如鏡的巨大冰壁。冰壁上,以炭筆勾勒著復雜的南國輿圖,山川河流,關隘城池,乃至京都皇城的大致輪廓,清晰可見。十年間,這面冰壁就是他們的“沙盤”,承載了無數次的推演與剖析。
“十年磨刃,鋒銳無匹。”雪夫人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窟中回蕩,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然,持刀者,可知刀為何而鳴?”
趙燼霜握刀的手緊了緊,眼底深處,那沉寂了十年的、名為“嚴崇”的仇恨火焰,驟然跳動了一下:“為血仇!為斬盡仇寇!”
雪夫人緩緩搖頭,目光如冰錐般刺向趙燼霜:“若刀只為殺戮,與屠夫之刃何異?趙燼霜,你心中焚天恨火,可曾照亮仇敵為何能構陷忠良?可曾看清那滿門血案背后,非一人之惡,乃皇權傾軋之局?”
趙燼霜心頭一震!十年來,她日夜苦修,心中唯有一個念頭:變強,殺回去,手刃嚴崇!雪夫人這冰冷的一問,如同驚雷,劈開了她思維中那道固化的壁壘。
“局?”她下意識地重復。
“不錯,是局。”雪夫人的聲音斬釘截鐵,“嚴崇是執刀者,亦是局中棋子。真正困死趙氏滿門的,是那龍椅上猜忌武勛的帝王之心,是朝堂上黨同伐異的傾軋之網,是這南國病入膏肓的皇權痼疾!殺一個嚴崇,不過斬斷毒藤一枝,其根深埋于腐朽權柄之下,來日必有新的‘嚴崇’滋生!”
她指向冰壁上的京都皇城:“復仇非殺人,乃破局!破那構陷忠良之局,破那皇權肆虐之局,破那讓黎民如你父母般無辜喋血之局!唯破此局,方為真復仇,方能告慰英靈于九泉!否則,縱使你殺盡仇敵,也不過是陷入另一個復仇的輪回,成為新的局中棋子!”
“破局…”趙燼霜喃喃低語,眼中翻涌著劇烈的掙扎與明悟。十年來積壓的、近乎本能的殺戮沖動,在這振聾發聵的“破局”二字面前,開始發生微妙而深刻的蛻變。手中的玄冰刀似乎感應到主人心境的波動,發出一聲低沉清越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