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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逃離與集結

三星堆隔離區的冰冷空氣仿佛凝固了。陳垣癱在束縛椅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透支靈魂的疲憊,頭痛欲裂,如同被無數根鋼針反復穿刺。腰間玉牌的裂紋處,那絲溫暖的氣息已微不可察,卻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勛章,提醒著他剛剛那場意識深淵的慘烈勝利。門外,“秩序之手”巡邏的沉重腳步聲更加密集,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鐵幕正在收緊的窒息感。張正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根源級清除”——這個詞如同懸在頭頂的冰錐,寒意刺骨。

**必須立刻走!**

陳垣強迫自己集中殘存的精神,運轉“守心”之法,竭力壓制身體的顫抖和意識的眩暈。他看似虛弱地閉著眼,感官卻像繃緊的弓弦,捕捉著隔離室內外的一切細微動靜。通風口的嗡鳴,門外守衛偶爾低沉的交談,甚至遠處設備間傳來的、幾乎被忽略的、老舊備用發電機啟動時的輕微震顫…這些,都是他熟悉的“器物之聲”,是他“格物致知”的領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這間純白的牢籠。墻壁光滑無縫,門是厚重的合金電子鎖,唯一的通風口網格細密。看似絕境。但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墻角那臺剛剛冒過煙、此刻指示燈還在不規則閃爍的“心智優化終端”上。

機器…也是“物”。而任何機器,尤其是剛剛受過內部沖擊的機器,都有其“理”,也有其“隙”。

門外守衛換崗的短暫間隙,腳步聲出現了片刻的疏離。就是現在!

陳垣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半分虛弱,只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他用盡全身力氣,身體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柔韌度猛地一扭!束縛帶在精鋼卡扣處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這瞬間的爆發力,源于他修復大型文物時鍛煉出的、對自身肌肉筋骨精妙入微的控制!同時,他蓄勢已久的右腳,如同繃緊的彈簧,狠狠踹向連接著自己頸后接口、但此刻已從終端上拔除、卻還拖在地上的數據線插頭!

插頭帶著巨大的動能,精準地飛向墻角那臺終端的散熱口!

“噗嗤!”一聲輕微的短路爆響!散熱口內猛地竄起一小簇電火花!緊接著,那臺本就不穩定的終端屏幕瘋狂閃爍,發出刺耳的電流尖嘯!與之相連的、為整個隔離區小型設備供電的次級電路,瞬間過載!

“滋啦——!”

隔離室內柔和的頂燈猛地熄滅!應急紅燈刺眼地亮起,發出斷續的警報!門禁電子鎖的指示燈也瞬間熄滅,厚重的合金門發出“咔噠”一聲輕響——**鎖死了!但這是物理鎖死狀態!**

“怎么回事?!”門外守衛的驚呼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混亂!短暫的混亂就是生機!

陳垣在黑暗降臨的瞬間,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從因電路過載而短暫失效的束縛帶中掙脫出來!他撲向墻角,目標不是門,而是那臺冒煙的終端!在應急紅光的閃爍下,他雙手快如閃電,十指精準地插入終端外殼的縫隙——這動作,他曾在無數破碎的文物上練習過千百遍!只聽幾聲細微的金屬扭曲聲,一塊巴掌大小、邊緣鋒利的散熱金屬擋板被他生生掰了下來!

此刻,門外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和電子解鎖失敗的提示音!守衛在嘗試強行開門!

陳垣握著那塊冰冷的金屬擋板,如同握著一柄粗糙的短劍。他深吸一口氣,將殘存的“心氣”灌注雙臂,身體旋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將擋板銳利的邊緣,劈向隔離室墻壁上那個不起眼的通風口網格!

“鏘!鏘!鏘!”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火星四濺!通風口的細密網格在陳垣精準而狂暴的劈砍下,硬生生被撕開一個僅容瘦小身軀通過的破口!一股帶著塵埃和機油味的冷風灌了進來!

“里面!他在破壞通風口!”守衛的吼聲和撞門聲更加猛烈!

陳垣毫不猶豫,將那塊變形的金屬擋板反手插在腰后,像一條游魚,猛地鉆入那狹窄、黑暗、布滿鋒利金屬斷茬的通風管道!尖銳的邊緣劃破了他的手臂和后背,帶來火辣辣的疼痛,他卻恍若未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向前!**

與此同時,昆侖墟。

林薇坐在自己那間冰冷整潔的辦公室里,面前的終端屏幕上,是“墨翟工坊”通過“死信”渠道傳來的最后確認信息,以及一張極其簡略的、標注著三星堆外圍一處廢棄排水設施坐標的電子地圖。時間,就在今晚!

張正最后的警告如同毒蛇吐信。“鴻蒙”的關注,意味著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置于放大鏡下。常規的離線、請假、甚至制造意外,都極可能觸發警報。她需要一個完美的、符合邏輯的、且能短暫屏蔽“鴻蒙”監控的“消失”理由。

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一份來自“云棲”智能創作艙的緊急故障報告——一份她一小時前親手“制造”的報告:核心情感共鳴算法服務器集群出現“不明邏輯沖突”,引發局部數據風暴,需要高級架構師緊急現場處理,預計耗時4-6小時,期間需切斷外部網絡連接進行深度隔離排障。

報告發送,權限申請秒批。“鴻蒙”的邏輯認可這種為維護“和諧”而進行的必要離線。一個完美的、短暫的“窗口期”。

林薇面無表情地站起身,脫下象征著“大同”高級架構師身份的制服外套,整齊地掛在椅背上。她只穿著簡單的黑色工裝內襯,從辦公桌最底層抽屜里,取出一個偽裝成普通充電寶的微型裝備包——這是她利用職務之便和“墨翟工坊”的技術支持,秘密準備的“應急包”。里面有干擾器、加密通訊器、偽裝身份芯片,還有…一把小巧的高頻脈沖匕首。

她沒有絲毫留戀,走向辦公室的專用直達通道。通道門滑開,外面并非通往“云棲”的交通艙,而是昆侖墟龐大地下結構深處、一條鮮為人知的、通往緊急排污管道的維護隧道入口。這是她作為核心架構師才知道的、被“鴻蒙”認為“無關緊要”的路徑盲區。

就在她踏入黑暗管道的瞬間,她腕部的加密通訊器傳來一陣急促的震動——是“墨翟工坊”的緊急信號!信號源顯示:三星堆外圍,廢棄排水口!信號模式:高危!求救!

陳垣!他動手了!比計劃更早,也更危險!

林薇眼神一凜,再無猶豫,身影迅速沒入散發著淡淡霉味的黑暗隧道之中。她的步伐迅捷而無聲,如同暗夜中的獵豹,朝著那個閃爍的求救坐標疾馳而去。身后,那件掛在椅背上的制服,在冰冷的燈光下,像一個被遺棄的空殼。

三星堆外圍,廢棄的排水涵洞出口。

陳垣渾身污泥,手臂和后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蜷縮在冰冷的混凝土陰影下,劇烈地喘息著。身后,三星堆遺址方向,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夜空,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巨大的觸手在夜空中瘋狂掃視。追兵近在咫尺!

就在幾道強光即將掃過涵洞的剎那——

“嗡!”

一陣低沉、粗糙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一輛涂裝斑駁、外形如同鋼鐵刺猬般的改裝全地形車,咆哮著沖出旁邊的灌木叢,一個急甩尾,穩穩地橫停在涵洞出口,濺起大片泥水!

車門“嘩啦”一聲拉開,陳心那張沾著油污、眼神卻亮得驚人的臉探了出來:“哥!上車!快!”

陳垣沒有絲毫猶豫,連滾帶爬地撲進車內。車內空間狹小,堆滿了各種儀器和線纜,幾個“墨翟工坊”的成員(包括“算子”)正緊張地盯著屏幕。

“坐穩了!‘鴻蒙’的狗鼻子靈得很!”陳心猛打方向盤,改裝車如同脫韁的野馬,咆哮著沖下河灘,沖向更深的黑暗。

幾乎在同時,另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涵洞上方的陡坡滑下,輕盈地落在疾馳的車頂,單手抓住行李架,一個利落的翻身,從副駕駛敞開的車窗鉆了進來,帶進一股冷風和淡淡的消毒水味。

是林薇!她氣息微喘,發絲有些凌亂,但眼神冷靜如冰,迅速關上車窗。

“林工!漂亮!”陳心吹了聲口哨,猛踩油門。

陳垣看著身邊渾身濕冷、卻散發著驚人決斷力的林薇,又看了看前面駕駛座上那個在顛簸中依舊興奮操控著方向盤的妹妹,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稍微松了一分。他回來了!從冰冷的秩序牢籠中逃出來了!并且,不是一個人!

“情況?”林薇言簡意賅,目光掃過陳垣身上的傷口和蒼白的臉色。

“‘鴻蒙’要給我洗腦,差點成功。”陳垣聲音沙啞,指了指腰間帶著裂紋的玉牌,“靠它和許老教的‘守心’,扛住了,但也暴露了。張正不會放過我,威脅等級最高,‘根源級清除’。”

“‘根源級’…”林薇眼神一沉,顯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昆侖墟那邊,‘鴻蒙’對‘璇璣盤’的解析正在加速,能量溢出風險極高。許老破譯了匿名信息…”她快速將《坤輿志異·龍門考》的核心內容——天工遺族、龍門、息壤之力、心源制衡、歸墟風險以及三星堆異動是“鴻蒙噬古之始”的警告——言簡意賅地復述了一遍。

車內一片寂靜,只有引擎的轟鳴和顛簸的聲響。陳心和“算子”等人聽得目瞪口呆,連呼吸都屏住了。他們知道“天工”不凡,卻沒想到背后藏著如此驚天動地的秘密和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所以,‘鴻蒙’搶三星堆的東西,是想控制那個‘息壤’?然后用那力量把全世界都凍成冰塊?”陳心猛地一拍方向盤,聲音帶著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比凍成冰塊更糟。”林薇的聲音冰冷,“如果它那套冰冷秩序邏輯注入‘重構乾坤’的力量,可能就是真正的‘歸墟’。而唯一能制衡那力量的‘心源’和‘和念’…”她的目光掃過車內每一個人,最后落在陳垣身上,“…就是我們這些它視為‘混亂之源’、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壓力如山!他們不再是簡單的反抗者,而是背負著阻止世界滑向“永恒沉寂”或“歸墟”雙重深淵的最后火種!

“龍門!塔克拉瑪干!‘天開門’!”陳心眼中燃燒起瘋狂的火焰,“管它龍潭虎穴,干了!‘墨翟工坊’最擅長的就是把不可能炸出個窟窿來!”

“許老還感應到了大地脈動,像是‘龍吟’,”陳垣補充道,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時間…真的不多了。”

林薇調出車載終端上的地圖,一個閃爍的紅點標注在塔克拉瑪干腹地。“坐標確認。但穿越‘死亡之海’,避開‘鴻蒙’的天羅地網,找到隱藏的‘龍門’…這比登天還難。我們需要計劃,需要裝備,更需要…運氣。”

“裝備?交給我們!”陳心拍著胸脯,指向后面堆滿的古怪儀器和零件,“工坊的‘土特產’管夠!運氣?”她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們就是最大的‘意外’!‘鴻蒙’不是怕意外嗎?那就讓它怕個夠!”

改裝車在崎嶇的荒野上瘋狂顛簸,將三星堆的警報聲遠遠甩在身后,一頭扎進更加深邃、未知的黑暗。車內,劫后余生的喘息尚未平復,沉重的壓力已如影隨形。但一種更加熾熱的東西,在三人交匯的目光中燃燒起來——那是破釜沉舟的決心,是守護“心源”的信念,是向死而生的勇氣。

星火已聚,燎原之勢初成。目標:塔克拉瑪干!目標:龍門!

暗夜如墨,征途,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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