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人多族！”

“宗親！”

“他姓貴族！”

“都在上諫，希望王上收回成命，依舊按照一日一占卜，十日一小祭，六十日一正祭，一載一大祭的規矩，以表對商天的尊敬。”

“王上如今左右為難。”

“再退，顏面全無，可不退，此事壓在朝上，也是難堪。”

殷旸哼笑一聲。

“他不該退的……”

“都快繼位兩個月了，這群宗親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性，開始一點點試探底線。”

“如今還在籌備征戰，如何有精力應對？”

“要是吾？”

殷旸拿起玉璧，仔細打量。

這是之前那亳城來的族老送來的，是一塊上好的玉，且上面隱隱有些門道，應當是受到賜福之物，能安神養氣。

殷旸一拋玉璧：“這一月來，汝前后忙碌，為吾與殷受傳遞消息，還護送那二十萬石粟米前來商丘，功勞苦勞皆有。“

季勝趕忙接住。

“送汝了。”

這家伙雖然在軍事上不如惡來，但處理些后勤交際，倒是個好手。

殷旸也不是吝嗇之人。

“這玉璧只是小物。”

“汝之后與汝兄惡來…都將在吾手下管理那五千戰車。”

言語頓了頓。

他看向季勝，這惡來與季勝也算是蜚廉不放心殷旸私吞五千戰車，才派遣前來，他也不介意，畢竟他與殷受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相安無事，不起什么沖突。

這戰車都是明面上的東西。

無須糾結其主是誰。

他能調動即可。

“季勝……吾就將汝提與汝兄惡來同等職位，皆擔任車亞罷。”

“一個主戰，一個主后。”

“若是大戰之時，汝也可轉后勤于前，主戰一方，如何？”

這！

季勝一愣。

惡來被他人父任命為車亞，統領五千戰車，而他則是隨行的步甲士。

連車甲士都不是。

可殷旸此刻竟然將他晉升為車亞？

雖然只是管理后勤，但也足見殷旸的看重！

只是……

“大宗伯，得您看中，是季勝之幸，但余始終是蜚師麾下的步甲士，升遷調令全由蜚師安排，季勝不敢應下。”

不敢！

不是不想！

殷旸頷首，贊賞季勝的穩重，沒有因為眼前的利益而忘記利益背后藏的麻煩。

“此事簡單，吾有一策，可讓王上心想事成。”

“以此事，吾想蜚師也會以王上為重，給吾幾分薄面。”

說罷，殷旸拿起一側的帛書攤開。

提筆蘸取朱砂書寫——王上可曾有記，新王繼任之日，無人牲為祀？

彼時王未為王，祭祀之事皆由宗親執掌。

雖不曉無人牲為祀是王上之意，或是宗親之惡……吾不欲理會，唯認：宗親口言祭祀為重，不可擅改規矩，可新王繼任之祭，卻無人牲為祀！

此乃大罪！

吾以商丘宗廟之尊，以大宗伯之位。

上諫于王：王上當以此事，定論宗親不尊君王，不敬商天之罪，革去宗親在朝職位，遣大尹商容調查當日參與之人，抓捕定罪。

至于如何贖罪，且觀王上意。

……

……

商朝不只是刀筆文字，也有毛筆蘸取‘墨’進行書寫。

殷旸酷愛以朱砂為墨。

洋洋灑灑！

在書寫這封上諫之文后，殷旸示意季勝上前：“帶去給商容，讓商容代吾在朝會中上諫于王……倒是勞累商容了，殷受繼位，尚不熟悉政事。”

“任用他為大尹。”

“他為殷受籌謀軍資，奔波內外……”

“想來改令占卜祭祀的事，殷受怕是沒有提前與商容商議，就宣之于外，才讓宗親們鉆了空子，拉著殷受下不來臺。”

“事成定局，他也頭疼。”

“吾也心疼少送來的十萬石粟米啊！”

“不過有這道上諫，想來很快就能結束此事……記得提醒殷受在處理這事后，把剩下的十萬石粟米運來。”

殷旸緩緩起身。

“至于吾對汝的安排，是否言明于汝父蜚廉？”

“且看汝自己罷。”

說罷，殷旸邁步走出，拍拍季勝的肩頭：“吾是惜才之人，并不是要汝轉投吾的麾下，只是想給汝一個機會。”

說罷，緩步走出宮殿。

季勝一愣，拿起帛書卷好后緊忙追上。

“大宗伯，吾……”

“不必多言，去吧。”

“……諾！”

看著季勝走遠，殷旸抬手擋住這炎炎烈日，看著這由諸多殿宇組成的宮殿群落。

他寢于中。

中左右為私庫。

后為花園與庖廚。

后方左右為各項庫房。

前為昭城大殿與殿前大道，再前就是宮門。

前方左右為各臣政殿，日間在此總會政務，上表于他。

……

來到寢殿前的一處小平臺，石柱在此聳立，騰蛇在其上盤踞，閉目淺息，鎮守商丘氣運！

“這大河與濟水交匯的下游，水澤一片，水汽蒸騰，這日頭比殷都熱上不少。”

話語一轉：“準備祭祀，然后開始修建女媧之臺。”

殷旸出聲。

盂瀾不知何時出現在一側。

如今他已經是昭城的冊正，隨殷旸同行，記錄政令。

殷旸沒有看盂瀾，而是閉眼感受著商丘的氣運，一邊道：“吾明日需前往渠邑的田地看看。”

“之前吾在殷都雖然處理過農政之事。”

“但氣候不同，需因地制宜。”

“輾轉一月過去，得去看看耕田，安排合適的農令……吾之前看商丘的一些時節政令，再過段時間，暴雨將至，怕是再挖些疏水渠預防。”

“諾。”

瀾應諾后，想起一事。

他消瘦的臉上閃過紅暈，略有激動道：“大宗伯，您可還記得之前在孟渚澤發現的甜瓜？”

“那些甜瓜品相極好，已經到了收成季節。”

“畝產能達五車！”

“那總共有三十畝瓜田，能收獲一百五十車甜瓜！”

一百五十？！

殷旸一驚，他手中的拖車，一車就是三百斤，這一百五十車豈不是能收獲四萬余斤田瓜？

當然，此次收獲是小。

而是商丘對于甜瓜的記錄……甜瓜耐熱，喜水，遇寒則敗。

一年可種三季，兩三個月就可收獲一次！

一畝若有五車就是一千五百斤，比粟米一畝一石多上不少。

當然，這東西人是吃不飽的。

但是給食草的巨象卻是一個不錯的東西。

只需挖上地窖儲藏，冬日也可搭配上干草喂食巨象，之前在殷都時，殷旸也這樣做過。

只不過甜瓜在大河以北，氣溫不足，一載只產二季，且產量沒有這一批品相的甜瓜高，就不曾上諫帝乙，籌謀甜瓜之事。

“好！”

“如今天時地利皆在吾商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