晷針的嗡鳴還在持續,像無數只蟬在同時振翅。蘇擇一的額頭抵著冰涼的針體,時間源核的金線已經和晷針完全融合,那些流淌的文字正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爬過手腕,爬過胳膊,最后停在鎖骨的疤痕上——疤痕突然裂開,露出底下銀藍色的光,光里浮出無數記憶碎片,像被打翻的玻璃珠。
他看見自己站在一座血色祭壇上,腳下踩著的不是石板,是無數根纏繞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拴著掙扎的神明。東方的龍首神、西方的光翼神、機械的齒輪神……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恐懼,因為祭壇中央的裂縫里,伸出了只巨大的灰色手掌,手掌的每個指節上都長著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
“時間神,你擋不住的。”手掌的主人發出沉悶的聲音,震得祭壇都在搖晃,“大道收割是定數,只有投靠克系大人,才能保住你的神格。”
“我寧愿神格破碎,也不會讓你們斷了信仰紐帶?!彼犚娮约旱穆曇粼谡f,聲音里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和現在的自己判若兩人,“人類的愿力,才是神明對抗大道的底氣。”
他舉起手中的劍——那劍通體銀白,劍格處嵌著六邊形的晶石,劍穗是銀白色的發絲編織的,墜著個小銅鐘,正是日晷平臺上那根龍紋柱前看到的劍。劍光落下,斬在灰色手掌上,手掌發出痛苦的嘶吼,縮回了裂縫,卻在祭壇上留下塊刻滿眼睛的石頭。
“這是‘信仰枷鎖’的核心。”他撿起石頭,石頭在他掌心發燙,“藏起來,藏到連克系都找不到的地方。”
畫面突然切換。他站在魔歲帝國的宮殿里,墻壁上掛著無數風干的人皮,每張皮上都畫著不同的神執者圖騰。魔歲大祭司跪在他面前,獻上一柄黑色的劍——正是死悼劍的雛形,劍身上還沒有人臉,只有密密麻麻的符文。
“用三千邪修的道基煉制,能斬神明與現世的因果?!贝蠹浪镜哪樕蠋е~媚的笑,“只要您點頭,魔歲愿為您效力,共同對抗大道收割?!?
他沒有接劍。劍光一閃,大祭司的頭顱落在地上,滾到死悼劍前。劍刃突然吸收了頭顱里的血,符文開始發光,浮現出張模糊的人臉——是大祭司的臉,正發出痛苦的尖叫。
“邪器,留著只會害人。”他將死悼劍扔進祭壇的裂縫,“讓它和克系的爪子一起沉睡。”
可他沒看見,裂縫的陰影里,有只手悄悄伸了出來,接住了下落的死悼劍。那只手的手腕上,戴著塊刻滿觸須的徽章。
畫面再次跳轉。這次是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里,沒有天,沒有地,只有道巨大的裂縫橫貫中央,裂縫里時不時落下金色的碎片——那是神明的殘軀,在大道收割中被撕碎的殘骸。
他舉著劍站在裂縫前,劍身上的銅鐘已經裂開,劍格的晶石也失去了光澤。身后傳來無數人的呼喊,有燭龍的隊員,有昆侖的道士,有圣輝的信徒……他們都在喊“時間神,快撤”,因為裂縫里伸出的灰色觸須越來越多,已經纏上了他的腳踝。
“撤不了了?!彼仡^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疲憊,卻異常堅定,“我是時間的錨點,我若走了,時間線會徹底亂掉,下一世的你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將劍插進自己的胸口,血順著劍穗滴落在地,在白茫茫的空間里開出朵銀藍色的花?;ǘ湔ㄩ_,化作無數碎片,散向裂縫的各個方向。他最后看到的,是塊碎片落在個嬰兒的鎖骨處,化作道鱗狀的疤痕——那是剛出生的自己。
“下一世……記得找到劍……”
記憶碎片突然炸開,像被點燃的火藥桶。蘇擇一猛地后退,撞在楚風身上,胸口的源核燙得像塊烙鐵,鎖骨的疤痕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你看到了什么?”楚風扶住他,破魔刀的刀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痕跡——剛才蘇擇一陷入回憶時,無意識地釋放出時間之力,周圍的碎石都在倒流,像電影倒放。
蘇擇一沒有回答,只是盯著晷針。針體上的文字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幅地圖,地圖的中心標著個紅點,旁邊寫著三個字:時骸劍。
“時骸劍……”他喃喃著,源核突然從晷針上脫落,飛回他掌心,“那是我的劍,上一世的佩劍。”
楚風的眼睛亮了:“秘錄里說的時間神佩劍!原來藏在秘境里!”
“不止這些?!毕拿⒌臋C械義眼突然投影出段分析,“剛才捕捉到的記憶碎片顯示,魔歲的死悼劍是上一世的產物,被克系的人偷偷撿走,重新煉制后用來對付我們——他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
云鸞的臉色變得蒼白:“所以魔歲加速污染信仰錨點,腐朽議會偷換信仰本源,都是克系計劃好的?他們知道你會來,故意設下陷阱?”
蘇擇一握緊源核,源核里的金線正在指向日晷平臺的西側。那里的虛空里,隱約能看見塊懸浮的石臺,石臺被無數時間碎片包裹著,碎片里流淌著銀藍色的光,和他劍上的光一模一樣。
“不管是不是陷阱,都得去。”蘇擇一的聲音異常平靜,經歷了前世的記憶沖擊,他反而不慌了,“劍在那里,克系鑰匙的真相也在那里?!?
他邁步走向西側的虛空,腳下的空氣突然凝成實質的臺階,每走一步,臺階就會泛起銀藍色的光,光里浮現出燭龍隊員的影子——是老趙、老陳、小林……那些在之前戰斗中犧牲的人,他們的殘魂被時間之力暫時凝聚,在為他鋪路。
“他們的執念還在?!痹汽[輕聲說,風媒孢子在她眼眶里打轉,“都在幫你。”
楚風拍了拍蘇擇一的肩膀,破魔刀雖然布滿缺口,卻依舊握得很緊:“不管你是蘇擇一還是時間神,都是我們的隊友?!?
夏芒的機械義眼發出綠光,開始掃描前方的石臺:“偵測到高強度時間能量反應,和源核的匹配度99%,應該就是時骸劍的封印地。但同時也偵測到腐朽議會的能量特征,他們可能已經在那里設了埋伏?!?
果然,剛靠近石臺,周圍的時間碎片突然炸開,露出里面藏著的人——腐朽議會的首領,還有十幾個議會成員,他們的黑袍上都沾滿了血,手里的武器閃爍著綠色的熒光,那是用無數尸體煉制的“尸氣毒”。
“時間神的輪回體?!弊h會首領的觸須臉在熒光里顯得格外猙獰,“沒想到你真的敢來?!?
他揮了揮手,議會成員突然散開,露出石臺上的東西——不是劍,是個巨大的金屬籠子,籠子里關著無數扭曲的人影,他們的身體一半是血肉,一半是觸須,正是被克系能量污染的神執者。籠子的欄桿上纏著黑色的鎖鏈,鎖鏈上的符文正在吸收人影的生命力,化作綠色的霧氣,注入籠子中央的凹槽里。
“這是‘萬骸同悲’大陣。”夏芒的機械義眼突然報警,“用被污染的神執者生命力驅動,能模擬大道收割時的壓力,專門用來對付時間神的輪回體!”
議會首領狂笑起來:“你體內的時間之力越活躍,大陣的壓力就越大!我們要讓你在痛苦中回憶起所有輪回的絕望,最后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看著我們拿走時骸劍!”
他猛地拽動鎖鏈,籠子里的人影發出凄厲的尖叫,綠色的霧氣突然暴漲,像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拍在蘇擇一身上。
蘇擇一的膝蓋瞬間一彎,差點跪在地上。那感覺就像被座大山壓著,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體內的時間之力像是被堵住的河流,四處沖撞,卻找不到出口。鎖骨的疤痕再次裂開,流出的血剛離開身體就變成了黑色,像被毒素污染了。
“感受到了嗎?”議會首領的聲音帶著殘忍的笑意,“這是所有被克系污染者的痛苦,現在都加在你身上!誰讓你是時間神?誰讓你要管這破事?”
楚風揮刀劈向鎖鏈,卻被綠色霧氣擋住。刀光在霧氣里迅速消散,楚風反而被震得后退,破魔刀上的缺口更大了。
“這霧氣能吞噬能量。”楚風啐了口血,“硬闖不行!”
云鸞的風媒孢子組成風刃,斬向議會成員。可風刃剛靠近籠子,就被霧氣里的觸須纏住,風刃迅速變黑,反過來攻向云鸞。云鸞只能勉強躲開,風刃劈在石臺上,炸出個黑色的坑,坑里冒出刺鼻的白煙。
“風元素也會被污染。”云鸞的臉色蒼白,“我幫不上忙。”
夏芒的機械義眼突然彈出根金屬管,管里射出銀色的液體,落在籠子的欄桿上。液體接觸欄桿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腐蝕出細小的洞??啥磩偝霈F就被綠色霧氣填滿,反而變得更加堅固。
“是強酸,對欄桿有效,但恢復速度太快?!毕拿⒌念~頭滲著冷汗,機械義眼的能量指示燈開始閃爍紅光,“能量快耗盡了。”
蘇擇一的身體正在逐漸下沉,膝蓋已經碰到了石臺的地面。綠色霧氣像有生命似的,順著他的毛孔往里鉆,所過之處,皮膚迅速變得干癟,露出底下青黑色的血管。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時間之力在被一點點抽走,源核的金線越來越暗,像快要熄滅的燭火。
“放棄吧?!弊h會首領的聲音像毒蛇吐信,“你斗不過克系大人,更斗不過大道收割。只要你交出源核,我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蘇擇一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著籠子中央的凹槽。那里的綠色霧氣最濃,隱約能看見柄劍的輪廓,劍身在霧氣里微微顫動,像是在回應他的呼喚——那是時骸劍,他的劍,上一世的佩劍。
他想起前世最后那句話:“下一世……記得找到劍……”
“我記得了。”蘇擇一低聲說,聲音里帶著血沫,“我找到你了。”
他突然猛地吸氣,將體內殘存的時間之力全部集中在掌心,源核發出最后的光芒,金線突然暴漲,像根鋒利的針,刺破了綠色霧氣的封鎖,直刺籠子中央的凹槽。
“找死!”議會首領怒吼著,將手中的枷鎖劍擲向蘇擇一。
就在這時,籠子里的人影突然躁動起來。他們雖然被污染,卻還保留著一絲神智,看見蘇擇一的源核金線,像是看到了希望,突然集體沖向籠子欄桿,用身體撞擊著鎖鏈,哪怕被符文灼燒得慘叫,也沒有后退。
“他們在幫你!”楚風喊道,趁機揮刀砍向鎖鏈最薄弱的地方。
鎖鏈應聲而斷,綠色霧氣出現了瞬間的紊亂。蘇擇一的金線抓住這個機會,鉆進了凹槽——接觸到劍的剎那,整個籠子突然炸開,綠色霧氣化作無數光點,被劍身吸收,籠子里的人影發出解脫的嘆息,化作金色的粉末,飄向遠方。
時骸劍終于露出了全貌。
它不像傳統的劍,更像串串聯的脊椎骨節,每個骨節上都嵌著顆沙漏狀的晶體,晶體里流淌著銀藍色的液體,正是時間之力。劍柄是顆完整的顱骨,眼眶里燃燒著和蘇擇一源核相同的金線,劍穗的銅鐘雖然裂開,卻依舊能發出清脆的響聲,只是鐘聲里帶著無數人的低語——那是歷代輪回中犧牲者的聲音。
“時骸……”蘇擇一伸出手,握住劍柄的瞬間,劍身上的骨節突然轉動,像齒輪般咬合在一起,與他體內的時間之力產生共鳴,“終于找到你了?!?
議會首領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沒想到蘇擇一能破掉萬骸同悲大陣,更沒想到時骸劍會主動認主。他轉身就跑,卻被時骸劍突然射出的金線纏住了腳踝——金線收緊,他的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黑袍下露出的觸須迅速枯萎,最后化作一灘黑色的膿水。
剩下的議會成員嚇得魂飛魄散,四散奔逃,卻被楚風和云鸞一一解決。夏芒走到蘇擇一身邊,看著他手中的時骸劍,機械義眼閃爍著好奇的光芒:“這劍……好像有自我意識?!?
蘇擇一點點頭,劍身上的沙漏晶體正在轉動,每個晶體里都浮現出不同的畫面——那是他經歷過的每個輪回,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但每次失敗都留下了線索,指向這一世的勝利。
“它在記錄輪回。”蘇擇一輕聲說,劍格的顱骨眼眶里,金線突然組成行字:死悼劍已醒,信仰枷鎖核心在魔歲手中。
“魔歲還拿著關鍵的東西?”楚風皺眉,“他們剛才被炸飛,可能已經逃出秘境了?!?
蘇擇一握緊時骸劍,劍穗的銅鐘突然指向日晷平臺的出口:“沒逃遠,劍能感應到死悼劍的氣息。而且,他們帶走的不是信仰枷鎖核心,是我上一世故意留下的誘餌?!?
他想起前世記憶里的畫面——他將真正的核心藏在了更隱秘的地方,用塊假核心吸引克系的注意力,沒想到這個計策竟然延續到了這一世。
“真正的核心在哪里?”云鸞問道,風媒孢子正在修復她受損的風元素,“我們必須在魔歲發現被騙前找到它?!?
時骸劍突然指向蘇擇一的源核。金線從劍身上流淌出來,與源核融為一體,源核里浮現出幅新的地圖,地圖的終點不是在秘境里,而是在外界——故宮太和殿的地宮。
“在外面?!碧K擇一的眼神變得銳利,“克系和魔歲以為能在秘境里解決一切,卻不知道真正的關鍵,從一開始就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他舉起時骸劍,劍身上的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像在回應他的話。周圍的日晷平臺開始劇烈震動,石縫里冒出黑色的煙霧——秘境因為時骸劍的覺醒,正在加速崩潰,克系能量的反噬開始顯現。
“得趕緊出去?!毕拿⒌臋C械義眼顯示出倒計時,“秘境還有十分鐘徹底崩塌?!?
蘇擇一點點頭,轉身看向楚風和云鸞:“準備好了嗎?出去之后,可能要面對更殘酷的戰斗?!?
楚風揮了揮破魔刀,雖然傷痕累累,卻依舊堅定:“從加入燭龍那天起,就沒怕過。”
云鸞的風媒孢子組成對透明的翅膀,翅膀上雖然帶著黑色的印記,卻飛得更加有力:“我的風,能載你們出去?!?
蘇擇一握緊時骸劍,劍穗的銅鐘發出最后的響聲,這次的鐘聲里沒有了低語,只有清晰的兩個字:“走了。”
死悼劍現世
秘境的崩塌比預想的更快。黑色的裂縫像蛛網般在虛空中蔓延,所過之處,懸浮的平臺紛紛碎裂,化作流星墜入黑暗。蘇擇一三人跟著時骸劍的指引,在不斷墜落的碎石中穿行,劍身上的金線在前方織成條安全通道,通道兩側的時間碎片里,能看見魔歲使者的身影——他們正扛著個黑色的箱子,往秘境出口狂奔,箱子上纏繞的死悼劍碎片正在發光,像群貪婪的螢火蟲。
“他們在帶信仰枷鎖核心離開?!毕拿⒌臋C械義眼鎖定箱子,“偵測到和克系石柱相同的能量特征,應該就是議會首領說的‘鑰匙’。”
蘇擇一的時骸劍突然震顫,劍身上的沙漏晶體轉動加速,其中一顆晶體里浮現出死悼劍的全貌——劍身長三尺七寸,劍格是個張開的骷髏頭,眼眶里燃燒著綠色的火焰,劍身上的人臉已經不再是模糊的虛影,而是變得清晰可辨,每個臉都在發出痛苦的嘶吼,劍穗上的鎖鏈纏著無數細小的道基碎片,那是被它吞噬的神執者本源。
“死悼劍已經完全覺醒了。”蘇擇一的聲音帶著凝重,“用三千邪修的道基煉制,專斬神明與現世的因果紐帶,剛才在籠子里感覺到的壓力,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他想起前世的記憶,這柄劍在克系手中時,曾斬碎過三位神明的信仰紐帶,讓他們在大道收割中毫無反抗之力,化作塵埃。如果魔歲真的帶著它出去,后果不堪設想。
“必須攔住他們。”楚風加速沖向前方,破魔刀在他手中發出最后的嗡鳴,“就算拼了這把刀,也不能讓死悼劍離開秘境。”
距離出口還有百米時,魔歲使者突然停下了。他們放下黑色的箱子,轉身面對蘇擇一三人,為首的使者撕開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動的黑色心臟——心臟上插著柄寸許長的黑劍,正是死悼劍的骨蕊,劍身上的人臉比劍柄上的更清晰,仿佛隨時會從劍里爬出來。
“想搶回去?”使者獰笑著,猛地將骨蕊拔出來,按在黑色箱子上。箱子瞬間炸開,露出里面的東西——不是信仰枷鎖核心,而是具被鐵鏈捆住的尸體,尸體的胸口插著根透明的管子,管子連接著死悼劍的劍柄,劍身上的人臉正在貪婪地吸食尸體的金色血液。
“是圣輝教廷的‘光樞機’!”云鸞的風媒孢子突然炸開,“他是神執八階的圣光騎士,信仰力最純粹,魔歲在用他的血淬煉死悼劍!”
光樞機的眼睛突然睜開,露出里面殘存的圣光,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別管我!這劍的核心是……是時間神的……”
話沒說完,死悼劍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劍身上的人臉同時張開嘴,將光樞機的最后一點圣光吸得干干凈凈。光樞機的身體迅速干癟,化作張人皮,貼在劍身上,成為了新的人臉。
死悼劍徹底覺醒了。
黑色的劍身泛起暗紅色的光,劍格的骷髏頭張開嘴,吐出條分叉的舌頭,舌頭末端是個細小的觸須,正對著蘇擇一的時骸劍搖晃。劍穗的鎖鏈暴漲,纏向周圍的碎石,碎石接觸鎖鏈的瞬間就化作了黑色的粉末,被劍身吸收。
“神執八階以下,挨一下就成灰?!蹦q使者舉著死悼劍,劍身上的人臉發出整齊的嘶吼,“時間神的輪回體,嘗嘗這把??松衩鞯膭Π?!”
他揮劍劈來,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只有無聲的黑色漣漪,漣漪所過之處,時間仿佛都被吞噬了——墜落的碎石停在半空,楚風揮刀的動作變得遲緩,云鸞的風元素也凝固在原地。
“是‘命理抹殺’!”蘇擇一突然想起前世的記憶,“死悼劍能鎖定目標的所有時間線,直接攻擊本源!”
他舉起時骸劍,劍身上的金線突然暴漲,與死悼劍的黑色漣漪撞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只有兩道光的互相滲透——金線在漣漪里艱難地前進,每前進一寸,就有無數細小的時間碎片炸開;漣漪也在腐蝕金線,所過之處,沙漏晶體的轉動變得遲緩。
蘇擇一的胸口突然劇痛,像被無形的手攥住。他能感覺到死悼劍的力量正在侵蝕自己的時間線,過去、現在、未來的自己,都在同時承受著攻擊。鎖骨的疤痕再次裂開,流出的血在空中化作銀藍色的蝴蝶,撲向死悼劍的漣漪——蝴蝶接觸漣漪的瞬間就炸開,卻也暫時擋住了漣漪的前進。
“用時間碎片硬抗!”楚風的聲音帶著吃力,他終于擺脫了時間遲緩的影響,破魔刀帶著金色的光,劈向魔歲使者的手腕,“蘇擇一,我幫你牽制他!”
破魔刀與死悼劍再次碰撞,這次的響聲震耳欲聾。楚風被震得連連后退,虎口裂開,鮮血染紅了刀柄,可破魔刀上的“斬因果”特性突然覺醒,刀身泛起淡淡的金光,竟在死悼劍的劍身上留下道白色的痕跡。
“有用!”楚風喊道,“破魔刀能傷到它!”
魔歲使者臉色驟變,他沒想到這柄殘缺的破魔刀能傷到死悼劍。他突然轉身,死悼劍的鎖鏈纏住自己人的身體,那些魔歲士兵發出慘叫,身體迅速干癟,化作黑色的能量,注入死悼劍中——他在用同伴的生命為代價,強行提升死悼劍的力量!
死悼劍的劍身突然暴漲,暗紅色的光將整個通道都籠罩其中。蘇擇一的時骸劍開始劇烈震動,劍身上的沙漏晶體有兩顆已經碎裂,金線的光芒越來越暗——他快撐不住了,死悼劍的力量超出了前世的記憶,顯然魔歲在這一世做了更恐怖的改進。
“云鸞!”蘇擇一喊道,“用你的反噬之種!”
云鸞沒有猶豫,她猛地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風媒孢子上。孢子化作道黑色的風,不是攻向死悼劍,而是鉆進了魔歲使者的身體里——使者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死悼劍的攻擊節奏出現了瞬間的紊亂。
“是之前種下的反噬之種!”云鸞解釋道,“能暫時干擾他對死悼劍的操控!”
就是這瞬間的紊亂,給了蘇擇一機會。他將時骸劍切換成弓形態,劍身上的骨節展開,組成張銀色的弓,劍穗的銅鐘化作箭矢,箭矢上流淌著銀藍色的光,光里浮現出無數輪回的畫面。
“以第七百一十九次輪回的記憶為引,射!”
蘇擇一松開弓弦,箭矢化作道銀藍色的流星,無視死悼劍的黑色漣漪,直接射向劍格的骷髏頭。箭矢接觸骷髏頭的瞬間,突然炸開,無數記憶碎片像種子般鉆進死悼劍的劍身——劍身上的人臉突然發出痛苦的尖叫,那些被吞噬的神執者殘魂,在輪回記憶的刺激下,開始反抗死悼劍的控制!
“不可能!”魔歲使者瘋狂地揮舞死悼劍,卻無法阻止劍身的震動。劍身上的人臉一個個閉上了眼睛,綠色的火焰逐漸熄滅,最后,死悼劍發出聲不甘的嘶吼,斷成了三截,掉落在地。
魔歲使者呆呆地看著斷劍,突然發出絕望的嚎叫,轉身沖向秘境出口——他知道任務失敗了,克系不會放過他??蓜偱艹鰞刹?,就被崩塌的碎石掩埋,只留下聲模糊的詛咒。
蘇擇一收起時骸劍,劍身上的沙漏晶體已經碎裂了三顆,那是使用“輪回之箭”的代價——他永遠失去了那三次輪回的記憶。
楚風和云鸞走到他身邊,兩人都臉色蒼白,剛才死悼劍的“命理抹殺”對他們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結束了?”楚風問道,看著地上的死悼劍碎片。
“沒有?!碧K擇一搖頭,撿起塊碎片,碎片上的人臉雖然閉上了眼睛,卻依舊在微微顫動,“死悼劍的核心還在,只要找到合適的載體,還能重鑄。而且,魔歲雖然失敗了,但克系肯定還有后手?!?
他看向秘境出口,那里的光芒越來越亮,已經能看到外界的天空。時骸劍的劍穗銅鐘再次響起,這次的鐘聲里,帶著清晰的信息:“大道已察覺,雷罰將至?!?
夏芒的機械義眼突然彈出,指向外界的天空:“偵測到高強度天道能量反應,是大道雷罰!秘境崩塌引來了天道的注意!”
天空中,烏云正在迅速匯聚,云層里閃爍著金色的電光,電光里隱約能看見張巨大的臉,正冷漠地注視著秘境的方向——那是大道的意志,在察覺到時間線的異常波動后,降下的懲罰。
“快走!”蘇擇一拉起楚風和云鸞,“雷罰不會分敵我,被劈中就徹底沒了。”
三人沖進秘境出口的光芒里,身后傳來秘境徹底崩塌的巨響,還有大道雷罰劈落的轟鳴聲。蘇擇一最后回頭看了眼,看見時骸劍的劍身上,沙漏晶體再次開始轉動,這次轉動的方向,是向前的。
絕境詛咒
外界的天空同樣陰沉得可怕。烏云低得仿佛要壓到頭頂,金色的電光在云層里翻滾,像條被困的巨龍。蘇擇一三人剛從秘境出口跌出來,就被一股強大的壓力按在地上——那是大道雷罰的威壓,比秘境里感受到的強烈百倍,壓得人骨頭都在作響。
“天道在鎖定我們。”蘇擇一艱難地抬起頭,時骸劍插在身邊的泥土里,劍身上的金線正在對抗雷罰的威壓,“時骸劍的覺醒,讓時間線出現了太大的偏差?!?
楚風趴在地上,破魔刀已經斷成了兩截,他咳著血,卻依舊死死攥著刀柄:“燭龍的人……在那邊?!?
蘇擇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的廢墟里,躺著十幾具燭龍隊員的尸體,老趙、老陳、小林……都在里面,他們的胸口都插著根黑色的觸須,顯然是在秘境崩塌時,被克系能量的反噬波及了。
“他們……”云鸞的聲音哽咽,風媒孢子在尸體上空盤旋,久久不愿離去。
“是為了掩護我們?!碧K擇一的聲音沙啞,他能感覺到隊員們最后的執念——他們用身體擋住了克系能量的擴散,為自己爭取了逃離的時間,“我們不能讓他們白死?!?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雷罰的威壓再次按倒。胸口的時骸劍突然發出悲鳴,劍身上的沙漏晶體開始一個個碎裂,每碎一顆,蘇擇一就覺得體內的時間之力流失一分——大道雷罰正在剝奪他的時間神之力,要將他打回普通的神執者。
“這樣下去不行?!毕拿⒌臋C械義眼已經徹底熄滅,她用最后的力氣,從背包里掏出個信號彈,往天上一射,“這是燭龍的緊急信號,附近的分部看到會來支援?!?
信號彈在烏云里炸開,發出紅色的光芒,卻很快被金色的電光吞噬,連點漣漪都沒激起。夏芒的臉色變得慘白:“沒用,雷罰的威壓隔絕了信號?!?
就在這時,廢墟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蘇擇一警惕地看向聲音來源,只見個穿著腐朽議會黑袍的人,從尸體堆里爬了出來,他的半邊身體已經化作觸須,正拖著條斷腿,艱難地向他們爬來,手里還攥著塊黑色的石頭——正是克系的信仰枷鎖核心。
“抓住……時間神……”他的聲音里帶著觸須的嘶嘶聲,眼睛死死盯著蘇擇一,“克系大人……會給我……永恒的生命……”
他舉起石頭,石頭突然發出黑色的光芒,光芒落在蘇擇一身上,蘇擇一的身體突然像被無數根針穿刺,每個毛孔里都滲出黑色的血——那是腐朽議會的終極禁術“萬骸同悲”,能將所有被克系污染者的痛苦,集中到目標身上,讓其在無盡的折磨中崩潰。
“啊——”蘇擇一發出痛苦的嘶吼,體內的時間之力像被點燃的油,瘋狂地燃燒,卻無法驅散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他能感覺到無數被污染者的絕望、恐懼、憤怒,這些情緒像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要將他的神智徹底淹沒。
“蘇擇一!”楚風想爬過來幫忙,卻被雷罰的威壓死死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擇一在痛苦中掙扎。
云鸞的風元素突然爆發,雖然帶著黑色的印記,卻依舊形成道風墻,擋在蘇擇一和腐朽議會成員之間。風墻里的風刃瘋狂地切割著黑色光芒,卻被光芒腐蝕得越來越薄。
“撐不住……”云鸞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她的風元素正在被“萬骸同悲”污染,“快……想辦法……”
蘇擇一在痛苦中,意識卻異常清醒。他想起前世的記憶,“萬骸同悲”雖然恐怖,卻有個致命的弱點——它會同時激發目標體內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些被遺忘的潛能。
“時骸劍……”他艱難地伸出手,握住劍柄,“轉換……杖形態……”
時骸劍突然變形,骨節展開,化作根銀色的長杖,杖頂的顱骨眼眶里,射出兩道銀藍色的光,照在蘇擇一和腐朽議會成員身上。
光里,蘇擇一看到了所有被“萬骸同悲”牽連的人——他們有的在祈禱,有的在戰斗,有的在哭泣……這些畫面像電影般在他眼前閃過,最后定格在張嬰兒的臉上——那是剛出生的自己,鎖骨處的疤痕正在發光。
“原來……這就是輪回的意義?!碧K擇一突然笑了,痛苦在笑聲中逐漸消散,體內的時間之力不再瘋狂燃燒,而是變得溫順,像條平靜的河流,“不是為了改變過去,而是為了記住每一次的痛苦,然后帶著它們,走向未來?!?
他舉起時骸杖,杖頂的光突然暴漲,將腐朽議會成員的黑色光芒完全吞噬。成員發出凄厲的尖叫,身體在光里化作無數黑色的碎片,被光凈化成了金色的粉末,飄向天空,融入了雷罰的云層。
雷罰的威壓突然減弱了。金色的電光雖然依舊閃爍,卻不再針對他們,而是轉向了遠方——那里,克系神明的虛影正在云層里若隱若現,顯然,大道的注意力被真正的威脅吸引了。
“結束了?”楚風喘著氣,終于能勉強站起來。
“只是開始?!碧K擇一收起時骸劍,劍身上的沙漏晶體雖然還剩六顆,卻比之前更加明亮,“克系不會放棄,死悼劍還能重鑄,大道收割也遲早會來。”
他看向燭龍隊員的尸體,時骸劍突然發出柔和的光,光落在尸體上,尸體胸口的觸須化作黑煙消散,臉上露出了平靜的表情。
“他們解脫了?!痹汽[輕聲說,風媒孢子將尸體輕輕托起,送往遠處的山坡,“我們該埋葬他們?!?
蘇擇一點點頭,轉身看向故宮的方向。時骸劍的金線正在指向那里,源核里的地圖越來越清晰——太和殿的地宮,藏著信仰枷鎖的真正核心,也藏著下一場戰斗的鑰匙。
“走吧。”他舉起時骸劍,劍穗的銅鐘發出清脆的響聲,這次的鐘聲里,帶著希望,“去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
楚風撿起斷成兩截的破魔刀,用布條纏好,背在背上:“不管前面有什么,都陪你。”
云鸞的風媒孢子組成條小路,通向故宮的方向:“我的風,會一直為你引路?!?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陰沉的天空下,身后是埋葬隊友的山坡,身前是未知的戰斗。時骸劍的金線在他們身后留下淡淡的痕跡,像條銀藍色的河,連接著過去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