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合攏，刺耳的“吱嘎”聲在死寂中回蕩，最后一點天光被切斷。

琴樓內部，瞬間沉入昏暗。濃重的灰塵味嗆進鼻腔。冰冷，潮濕。空氣像凝固的污水。蛛網(wǎng)粘膩地垂掛。拂過臉頰。林琦被楊哲拽著。后背重重撞上冰冷潮濕的墻壁。粗糙的磚石硌得生疼。他急促喘息。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咚咚！咚咚！震得耳膜發(fā)麻。黑暗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噓——！”楊哲的手死死捂住林琦的嘴，力道很大，帶著興奮的顫抖。他另一只手扒著門縫，眼睛緊貼破碎的玻璃，向外窺視。“別出聲！她過來了！”

林琦被迫屏息，也湊近另一道裂縫，冰冷的玻璃邊緣硌著眉骨，視線穿過蛛網(wǎng)和灰塵，聚焦在外面。

暮色四合，光線昏黃，慕煜背著畫板，走到了那棵巨大的老槐樹下。她停下腳步，抬頭，望著琴樓斑駁的墻壁。和那些黑洞洞的破窗，像是在尋找什么角度。又像是在…憑吊？晚風吹動她的長發(fā)和白色校服裙擺，身影纖細，單薄，在荒草和巨大建筑的陰影里，顯得那么孤獨。

林琦的心揪緊了，她一個人，來這里干什么？畫畫？這地方太危險了，隨時可能坍塌。而且…這陰森的感覺…

慕煜沒有架起畫板，她只是靜靜站了一會兒，目光投向琴樓側面，一扇位置較高的、相對完整的拱形窗戶。然后，她開始繞著琴樓走，似乎在尋找入口，荒草沒過她的小腿。

“她在找門？”楊哲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點看好戲的激動。“嘿！膽子不小啊班花！”

林琦沒理他，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慕煜，看她小心翼翼地撥開荒草。看她試探性地推了推一扇被封死的側門，紋絲不動。她轉到后面，正是他們剛才進來的地方，后門虛掩著，慕煜停在門前。看著門把手，還有地上被踩踏過的荒草痕跡（顯然是楊哲和林琦留下的）。她微微蹙眉，似乎在猶豫。

林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快走！別進來！他心里無聲吶喊。

就在慕煜伸手，似乎想推開那扇銹蝕的門時——

“咔嚓！”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斷裂聲！從琴樓深處。黑暗的二樓方向傳來！像是腐朽的木頭承受不住重量。突然折斷！

慕煜的動作瞬間僵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猛地抬頭，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的二樓窗戶。眼神里閃過一絲明顯的驚疑和…警惕？仿佛那聲音喚醒了什么不好的記憶，她迅速后退一步，遠離了那扇門。環(huán)顧四周，暮色更濃，荒草搖曳，像潛藏著未知的危險。

她不再猶豫，果斷地轉身，背好畫板。快步離開了琴樓的范圍，沿著來時的碎石小徑，身影很快消失在越來越暗的樹影里。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看不見，楊哲才松開捂著林琦嘴的手，長長吐了口氣，帶著點意猶未盡的遺憾：“嘖，跑了，沒勁。”他完全沒注意到林琦慘白的臉色和額頭的冷汗。

林琦靠著墻，大口喘息，剛才那瞬間，他真怕慕煜推門進來，更怕那聲詭異的斷裂聲，黑暗帶來的壓迫感更重了，灰塵鉆進喉嚨，引發(fā)一陣低咳。

“怕了？”楊哲在黑暗中嗤笑，摸索著掏出手機，按亮屏幕，微弱的光勉強照亮一小片區(qū)域。映出他滿不在乎的臉和周圍飄浮的灰塵。“膽小鬼。走！上去看看！剛才什么響？”

“別去了。”林琦聲音發(fā)緊，抓住楊哲的胳膊。“這樓太危險！剛才那聲音…”

“怕什么！說不定是只野貓！”楊哲甩開他的手，借著手機光，率先朝黑暗的樓梯口走去。腐朽的木樓梯在他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嘎吱…嘎吱…”每一步都讓人心驚肉跳。

林琦站在原地，進退兩難，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他。外面暮色沉沉，里面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楊哲的手機光在樓梯拐角晃動著，像隨時會熄滅的鬼火，把他一個人丟在這絕對的黑暗里？林琦打了個寒顫，恐懼戰(zhàn)勝了猶豫，他咬咬牙，摸索著冰冷的墻壁。跟了上去，每一步都踩在松軟、厚厚的灰塵上，留下清晰的腳印。空氣里腐敗的味道更濃了。

樓梯狹窄陡峭，扶手早已朽爛，林琦不得不扶著同樣冰冷粗糙的墻壁，腳下不停傳來木頭碎裂的脆響。每一次都讓他頭皮發(fā)麻，仿佛下一步就會踏空。墜入無底深淵，他只能死死盯著楊哲那點微弱的光，那是此刻唯一的指引，也是唯一的安慰。

終于，他們爬上了二樓。走廊更加破敗，天花板多處塌陷，露出猙獰的鋼筋和天空最后一點暗藍的微光，地板上散落著碎石和碎玻璃，踩上去噼啪作響。兩邊的房門大多歪斜著，或完全洞開。黑洞洞的，像怪獸的嘴巴。

“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楊哲不太確定地指向前方走廊盡頭，那里似乎有一個更大的房間。門比其他房間要高大一些。

手機光柱在黑暗中搖晃，掃過布滿涂鴉的墻壁。掃過散落在地的、已經(jīng)看不出原樣的破舊椅子腿。掃過角落里一堆黑乎乎、像是破布又像是某種動物巢穴的東西。光線所及之處，只有破敗和死寂。

“沒什么嘛…”楊哲嘀咕著，膽子似乎也大了起來，快步朝盡頭的房間走去。

林琦緊跟其后，心臟依然跳得很快。一種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比剛才更甚這里太安靜了，安靜得可怕。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放大，那聲斷裂響后，再沒有其他動靜，反而更讓人不安。

楊哲走到那扇高大的門前，門板斑駁。曾經(jīng)精美的雕花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wǎng)，門虛掩著，露出一道漆黑的縫隙。楊哲毫不猶豫。伸手用力一推！

“嘎——呀——”

沉重的木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更加陳舊、混雜著霉味和一絲奇異淡香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兩人同時咳嗽。

楊哲舉著手機，光柱探入房間。

這似乎是一間很大的琴房，或者曾經(jīng)是。房間中央空蕩蕩，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角落里堆著些蒙塵的雜物，像是破舊的譜架。斷腿的椅子，最里面，靠墻的位置。立著一架巨大的三角鋼琴的輪廓！但早已不是鋼琴的樣子，琴蓋塌陷，琴弦斷裂垂落，像一具風干的巨獸骸骨。蒙著厚厚的灰撲撲的絨布，布上同樣積滿灰塵。

“看！鋼琴！”楊哲興奮地低呼，就要往里走。

林琦卻猛地頓住了腳步！他的目光。被門口內側靠近門軸的地板上，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