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滑過來時帶來的肥料又濺了一身的少年：“……”

默默后退一步，再度施展凈身術，瞥了一眼臟成泥塑的楚歌，少年抽了抽嘴角，順手扔給她一個術法：“你還挺會能屈能伸。”

“我惜命。”楚歌站起來看了一眼少年，見他沒有生氣的跡象，小聲開口，

“方才氣上頭了，多有得罪，望少俠見諒。”

“噗，我又不是那等小肚雞腸之輩，也沒有歧視異族的習慣，小妖怪，你不必害怕。”少年沖她擺了擺手，壓了壓有點歪的帽檐，隨后吹了一記口哨，

“小花，回來。”

地里原本還犟了吧唧的花豬聽得口哨聲，頓時邁開蹄子，吭哧吭哧跑回少年身邊，討好地搖著那卷豬尾巴。

“它是你的……靈寵？”

“咳咳咳，算是吧。”

“它把我的地啃壞了。”

“嗐，怎么會。你回頭再看看？”

楚歌下意識轉頭，隨后咦了一聲。

適才還被花豬拱得亂七八糟的田地不知幾時恢復如初，一點被破壞的跡象都沒有。

楚歌：“？？”

“萬物皆有靈，相生也相克。它不是普通異族，所以吃的是你家的菜種怨氣，吃飽了就回來了。”

“怨氣？菜也會有怨氣？”

“嗯吶。你的菜種嫌棄你的地太貧瘠了，害得它要生很長的根才能汲取營養。而且它剛剛和我吐槽你的肥料質量太差，熏它眼睛。”少年理所當然地點頭，沖她眨眨眼睛。

楚歌：“……”

這還挑上了，天曉得她挖這些豬糞牛糞有多煎熬。

“誒，看你的修為，你才是一只剛孵化十來年的小妖怪啊。能修成獸人勉強維持已經算是很有天賦了。”少年彎腰，也咦了一聲，隨后注意到她那破爛衣服上的那串編號，

“下等獸人柒叁肆伍，你的名字？”

“……不是。”楚歌沉默很久，搖了搖頭。

“那你叫什么？”

“我叫……”楚歌正要回答，低頭間忽然發現面前的少年沒有影子，身形頓時僵在原地。

他沒影子？

沒影子？？？

他是……

“哎呀，被你發現啦，我是……一只鬼~~~”少年聲音在耳畔幽幽響起。

楚歌：“！！”

見小姑娘一身黑黢黢的雞毛開傘般倏地炸開，少年使勁兒憋笑，萬分無辜地眨著那雙清凌凌的眼睛：“你一只妖怪還怕鬼啊，我們都是異族啊。”

她心里壓根兒就還沒適應這身份啊喂！

楚歌深吸一口氣，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保持了安全距離這才上下打量起少年來。

她這才發現少年的身形幾乎是透明的，只是因為一身玄衣的緣故，讓他看上去很像一個正常人。

甚至那只在他身邊不停找存在感的花豬也是透明的。

“我在此地多年從未見過鬼怪，你從何而來？”第一次見阿飄的楚歌滿眼好奇。

“唔，天下鬼怪形形色色，各有不同。我是一只孤魂野鬼，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游蕩至此，大抵是隨心所欲吧。不過話說回來……”

少年上下打量著面前看上去丑得不堪入目的小烏雞精，

“你一只小妖怪，身上有炁氣的痕跡，你也可以妖道同修？”

也？

等等？他怎么看出來的？

作為21世紀的良好市民，對陌生人的警惕讓楚歌瞬間后退一大步，暗中讓雞翅膀蓄力準備隨時撲棱著逃跑。

“噗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必怕我。我對丑得清奇的妖怪沒有一絲雜念。”少年連忙擺手。

“……你我緣分至此，江湖不見。”

楚歌面無表情地扭頭就要走。

“能妖道同修的異族萬千年才出一個，你就想這么埋沒你的本事，在這犄角嘎達當牛做馬一輩子？”

少年慵懶的聲音緩緩落下后，楚歌驀地頓住腳步。

穿越的人普遍有兩個念頭。

有的人想揚名立萬，浩浩蕩蕩闖出一番事業，有的人只想得過且過，活到找到回家的辦法。

她沒人脈，也沒看完這一整本書，更因鎖魂咒而成日只擔心自己能不能活過第二天。

如果可以，誰不想自由地走出去。

“你我素未相識，且人族素來看不起異族，我憑什么信你。”她輕聲開口。

“小妮子警惕心還挺強。”少年并未生氣，只是沖她笑瞇瞇道，

“此前在下確實打了誑語，同你道個不是。現在我說實話，我來這里是為了讓你幫我找個人。”

“誰？”

“玄青門無道長老座下大弟子，李元通。”

楚歌一愣，下意識開口：“你找他做什么？”

少年彎下腰，把變成只有巴掌大的小花豬抱起來，一邊安撫著不知為什么有些暴躁不安的小東西，一邊慢吞吞道——

“我心里有些疑惑，又一貫喜歡刨根問底，非要見到他本人問上一問才肯罷休。”

原來如此。

“……你能看清我可以妖道同修，那可否為我解惑。妖道同修……會否對我造成不可逆的傷害？”猶豫一瞬，楚歌還是問出心中疑惑。

“天下萬族同根同源，天下萬氣亦是如此。異族和人族修煉的本質是靠天地靈氣來轉變納為自己的氣，以達到以氣修真的目的。

所謂妖氣，炁氣其實本質上是差不多的。是以同時修煉妖法和道法，只要你能扛得住，自然是可以。”

少年說罷，見楚歌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不免嘴角一抽，隨后騰出一只手翻轉過來。

只一剎，便有一股鬼氣和一股炁氣同時出現在他的掌心，二者涇渭分明，卻又隨時可以交融。

楚歌瞬時瞪圓了眼睛：“你也可以……”

“易如反掌的事情，笨蛋才不會。”少年輕哼一聲。

“……那你如何知道，我能幫你找到李元通？”

“哦，因為小花在你身上聞到了李元通的味道。”

“口說無憑，你要先教我如何妖道同修，不然我一幫你找到人你就跑了。你可是鬼，鬼最會說鬼話了。”楚歌沉吟片刻，忽然開口。

少年眨眨眼睛，又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久沒碰見你這么有趣的小妖怪了。成，我可以先教你基礎，至于能不能學會，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好。對了，我叫楚歌。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岳不見，岳來山之岳，‘既聞蘭生，不見君子’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