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感到好奇了,馬耳道人真是神機妙算!
張不量先吃了一驚,又迅速轉驚為喜,一字一頓說出那八個字。
“猿俠同飲,酒祭李征。”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當八個字吐出時,秦稚川一雙洞察的眼睛,射出壓迫性十足的光芒,罩定張不量眉心。
唬得張不量心驚肉跳,骨軟筋麻!
秦進士眼神深處好重的殺心!果然又如那位馬耳道人所料——
秦進士聽了八個字,必然有怒,神了!實在是神了!
何未卜先知有什么差別?
相隔十多里外,算到未來之事,神仙也莫過于此吧?
張不量現在只想給馬耳道人磕上一個響頭,實在是神機妙算善道人,料事如神慈悲仙。
“那馬耳說的是這八個字?!”
秦稚川聲音如浸冷氣,一字一句,皆蘸了寒冰。
“對……!”
“他人呢,現在在哪?”毫無疑問,這是在打探馬耳的下落,然后動手剪除隱患。
“已……已經云游去了……不知去向。”
秦稚川沉默,心里喃喃著‘猿俠共飲,酒祭李征’這八個字。
此事怎么可能被旁人得知?
猿是白衣秀士,俠毫無疑問是指他,同飲指那日月下飲酒,酒祭李征也是那日的舉動。
隔墻有耳?還是說……那只馬耳朵能占卜?
如果能占卜到月夜飲酒,那便能占卜出他曾殺死兩只猿怪,也能占卜出他曾月夜潛殺賈蟠。
‘世上占卜術能強到什么程度,如果無所不知,那還有秘密么?’
‘或許不能全知……’
秦稚川心中尋思了片刻,手臂探出,將張不量提鴿子似的提起:“那馬耳還說了什么?”
張不量嚇得捉顫不住,哆哆嗦嗦,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囊:“馬耳道人還說……還說……如果秦進士懷怒,我還有一個錦囊,保管他看過錦囊,就會來除妖。”
錦囊?
真把自己當諸葛丞相了?!!
秦稚川帶著極深的疑心接過錦囊,解出里面藏著的紙條——
敬啟者秦稚川進士:
馬耳無意冒犯,實在是近來國朝倒逆天心亂,群妖眾孽應怨生!生靈之苦,不是一樁兩樁!
若求官府,不知要拖延到何日,苦苦懸望十旬一月,小小村莊恐已百戶凋零矣!
又或者官司動撣,其實更害百姓!妖孽還未捉縛,倒先把好百姓家養的雞鴨豬鵝吃盡,又要砸鍋賣鐵,湊齊盤纏打發它們。如此來看,官府之害,勝過潑妖毒怪!
每思至此,噙淚含悲,不可斷絕。只得冒犯秦進士,懇請秦進士高抬貴手,運斬慧劍,剪除此害。
馬耳傾心磕頭,鋪胸拜謝!再拜再叩!
……
秦稚川抿著嘴:“……行……”
他這人脾氣各樣,若對方態度惡劣、嘴硬,他肯定飛天一跳,請對方吃兩劍。
可若是對方是正人君子,言辭懇切,滴淚乞求。
他絕不會怪罪,哪怕有些危險,也愿意出手幫一幫——
“既然這封信字字誠心,筆筆滴淚,秦某答應為你去除妖。”
聞言。
張不量噙著眼淚叩頭,含著悲聲頓首:“多謝明府,多謝明府!草民愿意傾半家產,酬謝明府!”
“對了,明府,還有一個錦囊。”
磕了幾個頭后,張不量從懷里摸索第二個錦囊,恭恭順順遞上來:“馬耳道人叮囑我,當你答應之后,便交給你。”
秦稚川:“…………”
真給你玩起諸葛錦囊來了?
拿過第二個錦囊。解出小紙條——
【再敬:
一:臥馬村毒怪體殼含寶砂,用來鍛造武器極佳,且體中天生一枚山風碧玉珠,與武器淬在一起,更有奇效。
二:若蒙劍俠高抬貴手斬除此患,馬耳將為劍俠送上三個優質情報。】
寶砂?鍛造武器的極佳材料?山風碧玉珠?附魔寶珠?
還有三個優質情報?
秦稚川承認他心動了,優雅的眉梢舒展。
“潑怪無狀!竟敢夜行作祟,害人無數,我豈能讓他見到明日太陽。”
“備騾車!去臥馬村!”
“喏!”老管家唱了一聲喏,急急忙忙去馬棚牽騾子,架車轎。
半個時辰后,臥馬村到了。
月光下。
臥馬村的房屋,就像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鵪鶉,東擠一團團,西散三五棟。
遠遠看去,家家戶戶閉了門窗,吹了燈燭,不敢傳出半點響聲,好像全家死在了屋內一般寂靜。
唯有村口位置的一座房內,尖銳傳出來一聲聲波蕩著黑夜的顫聲。
房屋,墻壁,庭院立著的高爐,圍墻,庭中老樹,似乎都在陰森森的妖氛中扭曲變形,呈現出奇形怪狀……
掀開轎簾,借著月光看去。
只見有個東西在黑暗中詭異凸顯——原來是一只通身罩著紅光,體格竟有琵琶大小的蝎怪!
它撒開兩只鰲鉗,高舉半丈長如火玉的帶毒蝎尾,正在一戶人家的門前逞威。
實木房門,在它的毒鉤面前脆如薄紙,三下五下就被扯爛,露出后面用來堵門的床箱,衣柜……
毒怪埋頭狂戳狂刺,狂撕亂撥,要挖出一個洞口進入房內。
房屋后頭。
一個肌肉虬結的男子,帶著頭發散亂的妻子和兩個兒子,正提心吊膽,想從后門逃生。
但蝎怪瞬息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
一道紅黑的蝎影……在地上黑色鬼影一般快速移動。
“它來了它來了!快鎖住后門。去樓上!啊啊啊啊!”
狂叫聲蕩漾著直升夜空。
窺探的腦袋忙縮回去!
而蝎怪揮舞長尾,怒氣沖沖戳刺后門。
鋒利如槍的長尾,只需要七八下,就能破壞掉后門。
不久后,蝎怪定然能把這一家四口統統吃掉。
“嗚嗚嗚……誰來救救我們……”
“媽媽,我不想死!”
聽到哭聲,秦稚川在轎內催促:“六爹,速度快一點。”
老管家用力揮鞭:“不行啊,明府!這騾子四蹄發抖,不肯走了!”
聞言。
秦稚川跳下車轎,瞥了一眼黑騾,只見它立在原地,雖然遠隔著一百米,卻依舊屎尿齊流。
“孽畜!還不過來跪下!”
吸了一口丹田氣,五臟六腑皆雷鳴,一聲暴喝,宛如雷震。
那蝎怪正在鑿門,忽然動作一頓,似乎被音波震住,調轉了腦袋,兩只龍眼似的猩紅復眼,盯著秦稚川,霎時間,腥臭的狂風撲人臉面,觸塞耳鼻。
毒怪被吸住了仇恨!
丟下管屋內的獵物,八條腿七上八下,撥鐃翻盞一般奔襲而來,速度之快,堪比尾后著火的奔馬,遠隔三四十米,都能感受到它身上的怒意和戾氣。
“果然是無知孽畜。不知跪下臣服可全性命。既如此,便舍一個大慈悲心,送你轉世,再修幾劫!”
秦稚川緩緩拔出長劍,雙眸中火焰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