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殺了!
一不做二不休!
然而突兀的——秦稚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萬一她在詐我呢?刑事逼供都有類似的操作!’
于是秦稚川巋然不動:“說笑了白少卿。”
“三個保護不力,畏罪潛逃的家伙,留下來的書信,有幾分可信度呢?”
“再說了,我與賈蟠的過節,只是為了國家利益,為了天下犁民百姓。和個人恩怨不相干,更沒有動機,也沒有能力去報復。他的死,與我無關。或許是某些反叛份子?想要挑動寒門學子,和世家之間的矛盾?”
聞言,白黛玉噗嗤一笑,回眸鄭重指了指:“記下來,一個字都不能漏!”
身后。
一位皂吏奮筆疾書,把剛才的對話全部記錄在薄。
與此同時。
白黛玉邁開自信的步伐,來到了臺階上,直勾勾盯著秦稚川。
“我能通過語調,語氣,眼神,微表情來判斷一個罪犯是否撒謊。幾乎不存在錯漏。”
“當然,如果你不服氣,我還有一個更準確!更讓你無法反駁、啞口無言的判斷方法——那就是金絲纏脈!在金絲纏脈之下,一切謊言,一切心虛都將無所遁形,你——可敢一試?”
秦稚川冷峻地接住她的目光:“什么叫金絲纏脈?”
白黛玉眨了眨眼睛。
“所謂金絲纏脈,便是我用一根金絲,纏住你的手腕,再詢問你一系列問題,然后根據你的脈搏情況,判斷你是否心里有鬼。”
“此種方法!無微不燭!無往不利!”
“就算是最擅長偽裝的犯人,在我面前也沒有秘密。你敢不敢試?”
“……”秦稚川不由嚴肅起來,因為白黛玉的操作——太特么的科學了!
無語!黛玉妹妹你不去葬花,怎么跑來當破案高手了?不會真的還能倒拔垂楊柳吧?
秦稚川思緒轉了轉,面上依舊沉住氣,如同高明的兇手一般,極能隱藏內心波動。
不到人證物證皆擺在面前,憑一個女神捕空口白牙,三言兩語,就跳出來承認自己是兇手?
那可太稚嫩了啊。
先莫急躁,且試她一試,看她的金絲纏脈,是不是真有吹噓的那般神奇。
思緒至此,秦稚川淡淡一笑,語氣即敞亮又順暢:“有什么不敢的,盡管來。”
白黛玉露出一個莞爾的微笑,扭頭回顧眾人:“你們在此處等候。另外,秦進士的管家侍女也不要跟過來。也不要開口說話,閑雜人等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都會震顫金絲,影響我判斷,懂了沒有?”
皂吏們紛紛應諾:“唯!”
秦稚川詫異估了估眼前少女,不動聲色領著少女來到帶客廳。
坐下。
白黛玉跟在身后,卻關上了門,甚至將門反閂。
秦稚川態度坦蕩:“來吧白少卿,上金絲纏脈。”
白黛玉大大方方坐在交椅上,雙膝盤在一起。
“不必用金絲纏脈,我已知道真兇就是你!從我見到你之后,我就一直在高壓審問,而你的目光在劍柄上瞥了六次。此等殺心雖然隱蔽,卻瞞不過我的慧眼。”
‘這是她在拿話詐我……’秦稚川心中嗤笑一聲,面上平靜:“賈蟠的死,真的和我沒有半分干系。我可以對天發誓。”
白黛玉一雙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過來,仿佛能洞察任何人的五臟六腑:“你不會以為我在拿話詐你吧?你想多了,現在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只剩我們兩人,可以開誠布公談一談了。”
‘信你有鬼!我會被你兩句話就詐出秘密?’秦稚川心中繼續嗤笑:“上官,我只覺得冤枉!”
白黛玉忽然沉默了片刻:“罷,信任難以一日建立,我會在記錄檔案上寫明,你成功經受住了金絲纏脈的審訊。絕對不是殺害賈蟠的兇手。”
“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秦稚川依舊不接話茬:“白少卿,我是冤枉的,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白黛玉抿起紅唇:“你還是不相信我。”
“不過沒有關系。像賈蟠這樣的紈绔,我早就想殺得干干凈凈了。”
“你能做此一場,確實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捧殺!一定是捧殺!’秦稚川不以為然:“長官的話,我聽不明白……不是我做的,就絕對不是我做的。”
“隨你承不承認,反正我已經知曉。并且頗為贊賞你的義舉。”
“只是那賈蟠背后的世家,你需要格外警惕。
估摸著幾日后,京城賈家的調查人員就會來到龍潭縣。他們或許不太可能完全相信我的回報。”
“甚至會直接過來盤問你。到時候需要你靈機應對。能不動刀兵,就別動刀兵,畢竟世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哪怕只是京城一個小小賈家。”
秦稚川眉頭緊皺,一臉無語:“白大人在說什么,秦某不知所然。”
“隨你聽不聽得懂。我只是贊賞你敢于怒殺紈绔的勇氣。欣賞你懂么?有血性,敢于拔刀的男兒并不多。”
白黛玉寶石般的眼眸,投過來極贊賞的目光,隨性地用蔥白纖指,一下一下敲著膝蓋,看得出來她頗為放松,沒把秦稚川當外人。
“我有個妹妹,指腹為婚嫁給賈蟠,對外聲稱是病死,但我知道是被虐待而死。此是其一。”
“其二,我常見世間官吏,不分青紅皂白地屈打成招!抓良充數!而我如今為少卿,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要為世間敢于向壞人伸出屠刀的義士網開一面!”
“所以,我會幫你掩飾。但不是平白無故幫你,首先要你恪守本心,絕不能亂殺無辜,其次,算你欠我白黛玉一個人情……如何?”
秦稚川不說話。只佯裝茫然不解。
“不需裝傻充愣,欠人情能聽懂吧?”
“罷!就算你不說話,也權當你欠我人情。”
說完。
白黛玉跳下交椅,拍拍手掌,邁著格外高遠的步伐,離開帶客廳,仿佛得勝一般。
秦稚川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對方背影。
‘詐我?還是真的?’
起身跟了出去。
宅院外。
白黛玉正在冷聲吩咐:“你們都看到了,我用言語詐了秦進士三次,秦進士并沒有心虛,惶恐,說明他大概率不是兇手。”
“緊接著,我用金絲纏脈審問了秦進士,整個過程中,秦進士心率不變,可見縣衙里軍士的舉報,純屬無稽之談!
一個小小進士,怎么可能潛入戒備森嚴的縣衙殺人呢?”
“記下來了么?一個字都不能少。”
皂吏連忙點頭:“少卿大人,我記得明明白白!”
“既然如此,那就回縣衙。我懷疑兇手是妖類,或者是本地的家族勢力。”
白黛玉鉆進花鈿轎車中,儀仗隊吆喝一聲開路。
兩匹馬便拉著轎車,吱吱啞啞離開了小小四合院。
丹墀上,秦稚川目光深邃,面露思考。
‘竟然真的給我做了假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