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洞口仿佛通往地獄的鬼門。

門內，兩點閃爍的紅光明滅、明滅……倏忽間，徹底消失不見！

這是一個一人多高的漆黑洞口，如同怪獸張開的大嘴，無聲地鑲嵌在離地面近三米高的垂直崖壁上。

崖壁陡峭，近乎垂直，一塊形似巨大螃蟹的巖石突兀地附著其上，在昏暗的星光下投下猙獰的怪影。

洞口十幾米外的四人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巨大的心理壓力如同實質的重物壓在胸口，冷汗浸透了他們貼身的衣物，帶來刺骨的寒意。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陰冷粘稠的威脅感似乎終于開始消退。

四人中最年輕的圓臉妹子林子萱終于忍不住，哆哆嗦嗦地、用幾乎聽不見的氣聲問道：

“那……那東西，離……離開，了？”

趴在最外面，身形最高大的一人壯著膽子支起身體，抬頭往洞口看去，然后長出一口氣。

他壓低聲音，用極微弱的聲量說道：“應該沒事了。”

“都起來吧，慢點，別發出動靜！”

四人躡手躡腳，借著星光，緩慢退到山腳一塊巨巖旁，才徹底松一口氣。

“老許，你是怎么招惹的祂？”

隊伍里另一名矮壯的男性成員孫晉威毫無形象地攤倒在地上，揉了揉發麻的胳膊，輕聲抱怨。

被叫做老許的那人苦笑一聲，“我哪里知道。”

之前問話的林子萱帶著哭腔，小聲囁嚅道：“應……應該是我……”

“……”

“那洞穴里面……不光有會發光的石頭……巖壁上……還有畫……”

“我在考古隊工作習慣了……看到巖畫……一時沒忍住……就上前……摸了摸……”

“對不起……孫晉威……對不起……大家……”她的聲音充滿了自責和后怕。

老許嘆了口氣，“其實也好，提前引爆潛在危機。沒有小林去摸巖畫，萬一等我們休息時突然出來，大家都得交待在那。”

“算了，算了。”孫晉威無力擺擺手，“你這職業習慣還得改改。”

他接著問道：“你們說，那玩意到底是什么？鬼魂？幽靈？”

老許思索片刻，還是搖搖頭，“不知道，總之小心點。”

孫晉威：“那個東西像團霧氣，偏偏又能動，還有駭人紅眼，會不會是這里特有的生物？氣態生命？”

四人中唯一沒有說過話的女人忽然開口，“很像我見過的一種，嗯，一種東西。”

“你見過？！”三人異口同聲，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

聲音在寂靜的山腳下傳出老遠，嚇得三人臉色一白，趕緊捂住嘴巴，但眼睛依舊瞪得溜圓，死死盯著語出驚人的何理理。

孫晉威壓低聲音，問道：“理理同志，你在哪見過？那到底是什么？”

何理理坐在一塊石頭上，手肘支著膝蓋，手掌托著腮，眼睛望向遠處連綿的樹林。

孫晉威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何理理，你在哪見過？那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林子萱仿佛也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接口：“理理姐，難道是……鬼斯？”

“鬼斯？”這個塵封在童年記憶深處的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在許佑植和孫晉威腦海中激起漣漪。

作為九零后、零零后的樺國人，誰沒聽說過霓虹那邊風靡全球的寶可夢？

“那不是霓虹人幻想出來的東西嗎？做成游戲動漫到處傳播。”許佑植語氣帶著難以置信。

何理理保持著托腮的姿勢，目光沒有焦點，輕聲卻篤定地說：“太像了……形態、行動方式、那雙紅眼睛……”

許佑植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里鬼斯的形象。

直徑一米多的球形紫黑色煙霧，邊緣不斷飄散稀薄的氣態粒子。

這么說來，倒確實很像。

不過鬼斯的眼睛是紅色嗎？老許揉了揉腦袋，實在是過去不少年了，記憶模糊。

“而且你們沒看到那巖畫內容嗎？”何理理看向林子萱。

林子萱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瞇起，邊回憶邊描述，“按區域大致有三幅畫面，是用鑿刻、磨制技法，使用石英工具在層理發育的細砂巖上創作而成，這點和我們檸夏的衛寧北山巖畫很像……”

“至于內容……像是某種宗教儀式。”

林子萱進入自己的專業領域，仿佛進入了舒適區，開始滔滔不絕地說道，“……其中一幅是一群人環繞一個祭壇的祭祀場景。”

“祭壇里好像有個‘雙角神靈’。”

雙角神靈？胖胖的？

林子萱索性閉上眼睛回憶。

“啊，那不就是耿鬼的樣子？”她忽然睜開眼睛，興奮說道。

她也看過寶可夢動畫片，兩相一對比，抓住了靈感。

何理理點點頭。

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幅巖畫所展現的場景。

或許可稱為末日之祭？

雖然是匆匆一瞥，畫面仍深嵌她腦海。

赭紅色巖壁被原始工具鑿出深淺溝壑，礦物顏料在石隙間凝結成斑駁淚痕般的肌理。粗礪的螺旋紋鑿刻，裹挾炭黑涂抹的火焰尾跡，最大的隕石中心涂滿猩紅，如潰爛的傷口滴落顏料，在巖壁上拖拽出長長血淚。

數道鋸齒狀裂痕撕裂巖面，裂縫內填塞碎骨粉與青金石粉末混合的幽藍，仿佛星空被撕開后露出的冰冷臟腑。

一頭大角公鹿前蹄深陷地裂，鹿角卻奮力抵住墜落的隕石碎片，鹿角斷裂處填滿摻入石英砂的朱砂，閃爍細碎血光。其腹下護著三個蜷縮的人形，用極淺的劃痕勾勒，似將消逝的幽靈。

最下方摁壓七枚赭石手印，六枚掌心朝下沒入裂縫陰影，唯有一枚沾滿白堊的手印向上托舉，指尖觸及巨獸淌血的鹿角。

那撲面而來的窒息感、掙扎過后的絕望，最后通通化為無聲的吶喊，在巖壁上日復一日，被歲月風干。

何理理甩甩頭，似乎想將巖畫傳導來的情緒甩開。

那處洞穴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四人同時思索，一時之間，只剩下風劃過地面的嗚咽。

老許作為四人中年紀最大的，這時站了出來，“先顧好眼前。大家先休息，晉威，晚上我們倆輪流值夜，我先來守前半夜。”

他看向稍遠處黑黢黢的樹林，“等天亮，我們到林子邊緣探一探，找水，找點吃的……應該會有收獲。”

“哎，順便找找有沒有其他精靈。”孫晉威嘟嘟囔囔道：“這破山，真奇了怪了，一點植被沒有，明明山腳平原就是大片森林。”

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長嘆一口氣，“你說他們被傳到哪里去了？會不會在森林里？還是在山另一邊？”

老許瞪了他一眼。

黑暗中，也不知孫晉威看不看得到。

“少說話，節省體力。”

“說話會加速流失水分。”何理理補刀。

她接著又說：“守夜我和小林也一起參與吧。老許你先睡，前半夜我和小林一起，到時候叫你。”

從剛才說出“耿鬼”后就心不在焉的林子萱聽到自己名字，才回神驚醒，忙不迭點頭。

夜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