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夜月賜下的“黑饅頭”效果堪稱神異。六個饅頭下肚,溫墨衡只覺積年暗傷盡去,筋骨如被溫玉洗練,連體內那股時刻躁動、如野馬般難以馴服的魂力,也溫順流暢了不少。
清晨的海神湖霧氣彌漫,他盤坐于聽濤小筑臨湖的木臺上,摒除雜念,嘗試引動魂力。
意念沉入體內,二十一級的魂力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中奔涌,前所未有的活潑靈動。他心念微動,嘗試召喚那沉寂于靈魂深處的暗金色魂環烙印。
嗡——!
這一次,響應幾乎是瞬間!三道凝實的光環驟然自他身下浮現、旋轉,發出低沉如大地脈動般的嗡鳴,其勢沉雄厚重,遠超昨日!
溫墨衡猛地睜眼,瞳孔驟然收縮。
顏色變了!
不再是那種介乎深黃與淺紫之間的奇異暗金,而是變成了純粹的、深邃的、如凝固熔巖中注入紫水晶精華的奇異紫色!
光芒內斂,厚重如山岳。三道魂環,赫然都已晉升千年!環內,那細密的金色巖石紋理更加清晰繁復,仿佛鐫刻著大地玄奧的核心,地脈巖龍的虛影盤踞其中,姿態沉凝,龍睛微睜,透著磅礴的力量感。
“真正的千年魂環!”溫墨衡低語。在混沌本源日夜的霸道淬煉與“黑饅頭”磅礴生命力的滋養下,魂環吸收地脈巖龍殘余的一定能量終于完成了質變!
“嗯,千年魂環,還是自主晉級。”
清冷的聲音如冰珠落玉盤,自身后響起。溫墨衡心頭一凜,瞬間收斂魂環,起身垂首:“老師。”
龍夜月不知何時已立于小筑門口,灰布荊釵,目光如電,掃過他剛剛魂環顯現的位置。
“生命能量補足了虧空,在魂靈殘余能量的作用下晉升千年是水到渠成。但你這魂環,”她緩步走近,指尖虛點那尚未散盡的力量余韻,“根基是地脈土石,厚重有余,卻失之靈動。看來你對你體內這股力量,連最基本的引導都做不到,空守寶山而不自知。”
溫墨衡低下頭,澀聲道:“弟子愚鈍。”那混沌本源就在靈魂深處,如亙古兇獸蟄伏,他只能被動承受其淬煉與壓制,何談主動“利用”?每一次嘗試靠近,都仿佛在觸碰毀滅的深淵邊緣。
“愚鈍未必,只是不得其法,更缺一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勁。”龍夜月收回手指,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你精神力已達靈通境,肉身勉強可看,魂力卻是最大短板,更是沖突爆發的導火索。
從今日起,每日清晨五點,于湖心礁上,隨我運轉魂力,凝練精神。魂力功法《玄天功》,精神力法門《紫極魔瞳》便傳于你,記牢了,不得外泄半分。”
《玄天功》,《紫極魔瞳》!溫墨衡心頭劇震,如遭重錘。這可是唐門核心傳承,海神唐三留下的根基大道!龍夜月竟如此輕易就傳給了他這個記名弟子?這遠超出他的預期,更昭示著老師對他“潛力”的評估之高,以及隨之而來的沉重壓力。
“弟子遵命,定不負老師所望!”溫墨衡壓下翻騰的心緒,肅然應諾,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三個月…他必須在體內那兩條“惡龍”徹底撕碎他之前,掌控力量!
“《玄天功》中正平和,生生不息,最宜打磨根基,溫養你那點躁動不安的力量。《紫極魔瞳》能錘煉精神,而強大的精神力是掌控力量的基石。”
龍夜月的聲音依舊冷冽,“練不好,或壓制不住體內沖突,就自己滾出聽濤小筑,海神閣自會‘抹平隱患’。”交代完畢,她轉身欲走,仿佛丟下的只是兩本尋常冊子。
“老師!”溫墨衡忍不住開口,“這功法……”
龍夜月腳步微頓,側過半個身子,晨光在她沉靜的側臉上投下冷硬的線條:“唐門的東西,史萊克自然有。給了你,就練。練不成,證明你配不上它,更配不上你靈魂里那‘東西’。”語畢,身影一晃,如融晨霧,消失在竹林深處。
留下溫墨衡獨立湖邊。晨風微涼,吹動他額前碎發,卻吹不散心頭的凝重。他低頭看著雙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千年紫環沉凝的力量感。身體內,創世之龍武魂與終焉之龍武魂的沖突在混沌的壓制下隱隱咆哮。
他猛地攥緊拳頭。玄天功,紫極魔瞳,這是龍夜月為他鋪設的,掌控力量的正統基石!機會稍縱即逝,他必須抓住!
深吸一口帶著水汽的微涼空氣,他不再猶豫,立刻盤膝坐下,閉上雙眼,摒棄一切雜念。意念沉入《玄天功》初始路線,小心翼翼地引導體內奔涌的魂力。
魂力如解凍的初春溪流,在特定的經脈中緩緩流淌,帶著一股溫潤平和的勃勃生機。
這感覺與他之前憑借本能粗放運轉魂力截然不同。魂力的每一次循環,都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暖流沖刷著經脈壁,帶走一絲魂力中的狂暴因子,多一分凝練與順從。
同時,《紫極魔瞳》的觀想之法運轉,精神力如同被無形的手反復梳理、錘煉,變得更加集中、純粹,感知力向外延伸,竹葉的脈絡、湖水的微瀾都變得清晰可辨。
修煉不知時日。當溫墨衡感到魂力運轉漸趨圓融,精神力也凝練不少,緩緩收功時,已是日上三竿。海神湖面波光躍金,遠處內城喧囂隱約可聞。
他剛舒展筋骨,竹林小徑便傳來一陣輕快熟悉的腳步聲。
“墨衡哥哥!”
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帶著純粹的喜悅。娜兒如同一只靈巧的銀蝶,穿過翠綠竹影,翩然落在小筑平臺。她換上了史萊克內院標志性的紅色校服,銀色短發在陽光下跳躍著碎鉆般的光澤,純凈的紫眸彎成月牙兒,洋溢著初入新環境的興奮與找到依靠的安心。
“娜兒?”溫墨衡眼中漾起暖意,迎上前,“你怎么找來的?”
“我安頓好就打聽你啦!”娜兒幾步跑到他面前,仰著小臉,眼睛亮得驚人,“內院師兄說你被唐音夢師姐帶走了,我就猜你肯定在島上!今早做完基礎課業,我就央求負責內島外圍的師兄帶我過來啦!”語氣雀躍,帶著點小得意。
溫墨衡看著她興奮的小臉,心頭柔軟。然而,就在這一瞬,他因剛剛修煉紫極魔瞳而變得異常敏銳的感知,或者說靈魂深處混沌烙印的一絲本能悸動,讓他捕捉到了異常。
娜兒彎彎的紫眸深處,在那純粹的喜悅之下,竟有一絲極其隱晦、冰冷、深邃的銀芒一閃而逝!那絕非娜兒所有,因為那銀芒中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與審視!
一個念頭如同冰水澆頭,溫墨衡心頭的暖意瞬間蒙上一層陰影。應該是古月,那抹銀光絕非僅僅是監控后手,或許她的意志也能如此輕易地滲透娜兒的情緒。
他壓下心頭的凜然,笑容不變:“在學院還習慣嗎?有沒有人……”
“習慣!同學都很好!”娜兒用力點頭,隨即小臉微皺,“就是魂導知識有點難懂…對了墨衡哥哥!”她聲音忽然拔高,帶著抑制不住的激動,“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海神閣的云冥閣主,收我做親傳弟子啦!”
盡管早有預料,親耳聽到“云冥閣主”“親傳弟子”這幾個字,溫墨衡心頭還是猛地一沉,如同被重錘擊中!
海神閣閣主!九十九級極限斗羅,擎天斗羅!這份殊榮背后,意味著娜兒已正式進入史萊克最高權力核心,也踏入了更兇險的棋局中心。
巨大的喜悅瞬間被更深沉的壓力取代:云冥極限斗羅!娜兒在他身邊是萬金難求的機遇,但若未來娜兒與古月的意志沖突徹底爆發,以自己現在的微末力量,連站在她面前、為她抵擋一絲風暴的資格都沒有!
“云冥閣主?!”溫墨衡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震驚與由衷的喜悅,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娜兒,太好了!這真是天大的機緣!”他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宣誓般的沉重保護欲,輕輕揉了揉娜兒柔軟的銀發。
這個動作,除了親昵,更蘊含著他無聲的誓言。他必須變強!必須更快地變強!
“嗯!”娜兒用力點頭,小臉激動得泛紅,剛才那絲隱晦的銀芒似乎徹底隱去,只剩下純粹的歡喜。“老師說我的武魂白銀龍槍很特別,空間親和力極強,要教我掌控空間的力量!”
她眼中閃爍著憧憬,也有一絲小女孩面對嚴師的忐忑,“墨衡哥哥,你說…我能學好嗎?閣主老師的要求肯定很高吧?”
“當然能!”溫墨衡斬釘截鐵,目光堅定地注視著她,“娜兒的天賦是獨一無二的!連擎天斗羅都認可你。空間之力雖然玄奧莫測,但只要你用心,一定能掌握!”
他看著她眼中那絲純粹的忐忑,心弦被觸動。無論她體內沉睡著何等偉大的意志,此刻需要他守護的,只是這個會因被強者認可而欣喜又緊張的銀發女孩。
娜兒的笑容瞬間燦爛如陽光:“嗯!我一定努力!墨衡哥哥你也要加油!我們一起變強!”
她忽然想起什么,壓低聲音,帶著一點擔憂,“對了,墨衡哥哥,我今天來的時候,聽外院幾個高年級的師兄在議論,說傲來城那邊好像出了點事,有邪魂師活動的蹤跡!學院好像已經派人過去調查了…希望舞麟哥一家平安。”
邪魂師,傲來城。溫墨衡心頭警鈴大作!這部分劇情比書中來得更快!他面上不動聲色,安撫道:“有學院出手,定會無事。”
娜兒又想起什么,補充道:“還有哦,閣主老師今天問起你了呢!問我知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被龍前輩看中…我說墨衡哥哥很厲害,龍前輩眼光不錯!”她天真地笑著。
溫墨衡心中卻是一緊。云冥的關注絕非什么好事。他在海神閣的每一步,都在最高層的注視之下,是福是禍,全系于他能否在三個月內證明自己的“可控”。
目送娜兒帶著滿心歡喜和新的目標,輕快地消失在竹林小徑,溫墨衡臉上的笑容徹底斂去。湖水平靜,他的心海卻掀起滔天巨浪。娜兒興奮的聲音猶在耳畔,她眼中純粹的喜悅與那轉瞬即逝的冰冷銀芒形成刺目對比。
史萊克輝煌燈火下的暗流,星斗森林深處的悲鳴,娜兒純真的依賴,古月冰冷的意志,云冥的關注,邪魂師的威脅,體內兩條隨時可能撕碎他的“惡龍”,還有頭頂那柄名為“三個月”的刀……重重壓力如同無形枷鎖,將他牢牢鎖在風暴中心。
變強!
前所未有的迫切感如同巖漿在胸中奔涌、炸裂!
他需要的是對自己力量的絕對的掌控,需要有凌駕于這一切之上的實力,才能在這張無形巨網中撕開一道口子,護住想護住的人!
他霍然轉身,不再看那繁華的倒影,大步踏入聽濤小筑。盤膝坐于蒲團,雙眼緊閉,心神沉入體內最深處的戰場。
《玄天功》的氣流再次被引導,溫和卻堅定地在經脈中奔流,一遍遍沖刷、凝練著魂力,滋養著每一寸肌體。《紫極魔瞳》的觀想之火熊熊燃燒,精神力被反復捶打、淬煉。
這一次,他的意念帶著近乎偏執的狠厲與專注。魂力運轉的速度悄然加快,帶著一絲強行突破的銳意;精神觀想的火焰熾烈升騰,刺痛感清晰傳來,他卻牙關緊咬,眉頭緊蹙,汗水從額角滑落也渾然不覺。
湖水的濤聲成了遙遠的背景。時間在無聲的、近乎自虐般的苦修中流逝。聽濤小筑的木地板上,少年挺直的脊背如同不屈的礁石,在晨光中投下沉默而堅韌的剪影。
他正以意志為錘,以汗水為薪,在混沌與秩序、毀滅與創生的夾縫中,悍然鍛造著屬于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