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龍夜月的聲音落下，海神閣大廳的空氣瞬間凝滯如鉛。溫墨衡單膝跪地，急促的喘息著，汗水砸落在地板，暈開深色印記。

體內震蕩的二十一級魂力仍未平息，身下那圈奇異的暗金魂環明滅不定，如同他掙扎的心跳。

他抬起頭，迎向龍夜月那雙能洞穿靈魂的眼眸。那目光平靜無波，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謊言在此刻，便是自尋死路。

溫墨衡深深吸氣，壓下喉頭的腥甜與身體的虛脫，掙扎著挺直脊背。他直視著光暗斗羅，聲音沙啞卻字字清晰：

“前輩明察。我的魂力，并非為零。”他略作停頓，字斟句酌，“是某種力量扭曲了感知。它很霸道，也很危險。”

“扭曲感知？”龍夜月的聲音毫無波瀾，目光卻銳利如刀，反復切割著溫墨衡的軀體與靈魂，仿佛要刺穿那層布衣，直抵他頸后那滾燙的烙印源頭。“小家伙，你體內的‘東西’，位格不低啊。”

她緩緩抬起右手。沒有魂環閃耀，沒有魂力外泄，整個大廳的光影卻驟然扭曲，瘋狂匯聚向她掌心！

純粹的光明與深邃的黑暗，兩種宇宙本源的力量，如同溫順的臣民，在她指間無聲流淌、交織，凝聚成一團穩定卻內蘊毀滅威能的混沌光球。光暗斗羅之名，名副其實。

“光與暗，是創世的基石，亦是毀滅的源頭。”龍夜月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牢牢鎖住溫墨衡，“告訴我，你體內那狂暴的枷鎖，是否也根植于此？‘圣輝’與‘永夜’的雙雙爆裂，絕非巧合！”

溫墨衡心頭劇震！海神閣長老的眼力，毒辣至此！

他的身體本能繃緊，體內沉寂的混沌烙印仿佛被外界同源卻更精純的光暗氣息喚醒，猛地“脈動”了一下！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悸動混合著警惕，如同沉睡兇獸被驚擾的低吼，清晰地從烙印深處傳遞出來！

他不敢遲疑，立刻點頭：“是！它蘊含光暗但要更加混亂和狂暴！”他極力描述著那撕裂般的痛苦，“像兩條惡龍在體內廝殺、碰撞，魂力只是它們腳下的塵埃！”

“混亂，狂暴”龍夜月低聲咀嚼著這兩個詞，指間的光球隨之明暗不定。幾息過后，她眼中精光暴漲，“所以，你選擇隱藏？用這副比魂尊更硬的骨頭，去裝一個連魂力都沒有的‘廢人’？在紅山學院掃地？”

溫墨衡迎著她的目光，眼神執拗：“是！它若失控，生靈涂炭！在能駕馭它之前，隱藏是唯一的生路！”紅山學院樹林邊緣的焦黑景象，再次刺痛他的神經。“雖然在紅山學院那會，我確實沒有魂力”溫墨衡心想。

“駕馭？”龍夜月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憑你這點孱弱的意志？還是這點連魂力都調動不暢的靈通境精神力？”她向前一步，荊釵布衣無風自動！一股比之前更凝練、更精準、如同億萬根冰冷探針般的魂力威壓，瞬間刺向溫墨衡體內那沉寂的混沌壁壘！

這一次，威壓不再鋪天蓋地，而是帶著赤裸裸的“解剖”意志，直指核心！

“呃啊——！”

溫墨衡如遭雷擊，身體劇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這針對性的“刺探”比全面碾壓更痛苦萬倍！仿佛無數燒紅的利刃正瘋狂撬動他靈魂深處最堅固的堡壘！后頸的烙印如同被點燃的星辰核心，爆發出撕裂靈魂的灼熱與劇痛！一股源自烙印最深處的、古老而桀驁的意志被徹底激怒！

“吼——！！！”

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暴怒與不屈的龍吟，撕裂了他的喉嚨！求生本能與烙印被侵犯的滔天怒意，瞬間壓垮了理智！他雙眼赤紅如血，右拳緊握如鐵！身下的暗金魂環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土黃色的厚重光芒瞬間覆蓋右臂，肌肉賁張如虬龍盤繞，皮膚下甚至隱隱浮現出細密、古老、帶著混沌氣息的虛幻龍鱗！

一股純粹、狂暴、凝聚了混沌淬煉體魄與地脈巨力的毀滅性能量，朝著前方那看似渺小的身影，不顧一切地轟出！拳風所過，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沉悶爆鳴！

“墨衡！”唐音夢失聲驚呼，魂力幾乎破體而出！

龍夜月眼中依舊古井無波。面對這足以轟殺魂尊的含怒一擊，她甚至未散去指間的光球。左手隨意向前一拂，如同拂去一粒塵埃。

沒有魂環，沒有巨響。

一股無形無質、沛然莫御的柔和力量，如同最深沉的宇宙渦流，瞬間纏上溫墨衡那毀滅之拳！

溫墨衡只覺自己的拳頭砸進了粘稠的時空泥沼！所有狂暴的力量在接觸的剎那，便被層層消解、湮滅、吞噬！手臂上的土黃光芒與虛幻龍鱗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解。

那柔和力量未傷他分毫，卻帶著主宰般的意志，將他連同體內激蕩的魂力，死死釘在原地！

力量被強行截斷的反噬，讓他胸口如遭重錘，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劇烈顫抖，眼中血色褪去，只剩下力竭的痛苦與深沉的無力。烙印仍在灼燒，仿佛在嘲笑著他的弱小。

“力量尚可，意志不堅，控制一塌糊涂。”龍夜月清冷的聲音如同最終宣判。她緩緩收回左手，指間光球依舊懸浮。“憤怒？不甘？”她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嘴角和顫抖的拳上，“想掌控那力量？靠這點本能和蠻力？遠遠不夠。你差得太多。”

溫墨衡劇烈喘息，每一次都牽動肺腑劇痛。他看著地上的血跡，看著自己無力的拳頭，一股冰冷的絕望幾乎將他淹沒。在真正的巔峰強者面前，他如同塵埃。

龍夜月的聲音如同來自宇宙深處的寒泉：“史萊克只收怪物。但怪物分兩種：可控的天才，與…”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如能切開時空，“終將焚毀一切的災厄之源。溫墨衡，告訴我，你是哪一種？”

死寂降臨，海神閣的威壓沉重得令人窒息。

溫墨衡猛地抬手，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跡！渙散的眼神瞬間凝聚起一種近乎燃燒的執拗，死死迎向龍夜月洞穿一切的目光。喉嚨干澀，聲音嘶啞，卻一字一句，如同用靈魂在咆哮：

“我拒絕成為災厄！”每一個字都像在撕裂聲帶，卻蘊含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我要掌控它！”

“掌控”龍夜月重復著這個詞，指間那團光暗交織的能量球緩緩飄起，懸浮在兩人之間。光明與黑暗不再涇渭分明，而是在一種玄奧的平衡中旋轉、交融又界限清晰，散發出和諧而強大的本源氣息。

“光與暗，從來不是非此即彼。它們是對立，亦是統一。是毀滅的狂潮，亦是創世的序曲。真正的關鍵在于平衡！”

她的目光如同宇宙射線，穿透溫墨衡的眼底：“你體內的力量混亂狂暴。你的身體、精神、魂力，都只是它暫時棲身的囚籠，而非駕馭它的韁繩！你想掌控它？那就用你的意志，在絕對的混沌風暴中找到屬于你的那一點平衡！”

話音未落，她指間那團穩定旋轉的光暗能量球猛地一顫！精妙的平衡瞬間崩塌，光明熾烈如恒星爆發，黑暗深邃如宇宙歸墟！兩股極致的力量猛烈對撞，一股足以湮滅萬物的毀滅性能量眼看就要失控噴薄！

“老師！”唐音夢駭然失色！

然而，就在那毀滅性能量即將徹底爆發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股微弱、混亂、卻帶著一種至高無上、仿佛源自宇宙誕生之初混沌原點的古老氣息，驟然從溫墨衡體內、自那暴怒的烙印深處逸散出來。那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卻純粹得令人心悸，蘊含著凌駕萬物的位格！

即將湮滅的光暗能量球猛地一滯！那狂暴對撞的能量洪流，仿佛遭遇了某種無形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秩序”干擾，竟被這股微弱的氣息硬生生撫平了一瞬！

雖然僅僅一瞬，那毀滅的狂潮便再次翻騰，但龍夜月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驟然爆發出足以照亮星海的精芒，是它！就是這股氣息，但比她感知到的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她五指輕輕一收！

那狂暴的光暗能量如同被無形巨手攥住，瞬間坍縮、湮滅，化作點點流螢消散無蹤。大廳內令人窒息的毀滅氣息也隨之消散。

龍夜月緩緩收回手，目光如同兩柄神劍，死死釘在溫墨衡身上，仿佛要將他從靈魂到烙印徹底洞穿！

“剛才那是什么？！”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震動。

以她的修為，無比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轉瞬即逝、源自溫墨衡體內烙印核心的古老氣息！

那氣息微弱但位格極高，甚至能對她模擬失控的光暗本源產生一絲本質上的“撫平”。

這絕非斗羅大陸任何已知的力量！墨衡身上的秘密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驚人，這不僅是解決她體內隱患的契機，更是她窺見更高境界的可能！

溫墨衡自己也愣住了。烙印深處那本能的反抗是混沌本源對混亂秩序的排斥？他只能茫然搖頭，聲音干澀：“我不知。”

龍夜月沉默了。目光在溫墨衡蒼白染血的臉、那雙痛苦茫然卻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上來回審視。大廳里只剩下少年粗重如破風箱的喘息。

良久，龍夜月周身那無形的、仿佛能凝固時空的壓力，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她眼中的銳利探究漸漸斂去，重歸深潭般的平靜。但這平靜之下，已醞釀著近乎塵埃落定的決斷。

“罷了。”她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恢復了清冷，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重量，“你體內的‘災厄’，史萊克接手了。”

溫墨衡猛地抬頭，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接手？

“從今日起，”龍夜月的聲音不高，卻如驚雷炸響在溫墨衡耳邊，也震得唐音夢心神俱顫，“你便是我龍夜月的記名弟子。”

她目光如炬，直視著溫墨衡的靈魂，“留在海神島，由我親自錘煉。你那點微末道行，差得太遠。三個月！”

她的聲音陡然帶上鋼鐵般的意志，“三個月內，若無法初步掌控體內光暗之力，使之凝而不散，形而不爆便證明你無此天命，海神閣自會抹平隱患！”

記名弟子！海神島！光暗斗羅親自錘煉！

巨大的沖擊讓溫墨衡心神劇震。狂喜之后，是沉甸甸如山岳的壓力！

三個月初步掌控那撕裂天地的光暗沖突？近乎癡人說夢！但他更明白，這是唯一的生路！

這生路還是龍夜月在他身上看到了那連她也無法完全洞悉、卻足以讓她這位巔峰斗羅押上史萊克之名的“混沌本源后才提供的。

他壓下翻騰如沸的心緒，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對著龍夜月那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身影，額頭重重叩在帶著無盡歲月氣息的木質地板之上，發出沉悶而堅定的聲響。

“弟子溫墨衡，拜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