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壓力混合著額角傷口的刺痛和被當眾揭穿年齡的難堪，沉沉壓在戚容心頭。

陳果看著自家一片狼藉的“門面”

扭曲變形的大門和碎裂的磚石門柱，還有只剩下半個“欣”字的招牌，以及那輛嵌在廢墟里的GTR，

陳果的心都在滴血，她指著這片觸目驚心的殘骸聲音也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十萬！一分都不能少！門！墻！招牌！還有我需要買十斤紅棗補回來的精神損失費！”

她目光盯著戚容的那件一看面料就知道貴得離譜的LV黑色外套，

濕透的內搭衛衣上一個低調的奢侈品牌Logo若隱若現，

還有他頭頂那副價值不菲此刻鏡腿歪斜的LV墨鏡和那對黑鉆耳釘……

“小少爺，”陳果的語氣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諷刺和，

“你渾身上下，拆個扣子下來都夠修我這破門好幾次了吧？

十萬塊，對你家來說，是不是就跟我們花1塊錢錢買根老冰棍一樣輕松？啊？跟家里鬧什么少爺脾氣？

放著大好前程不要，跑出來玩命飆車？你腦子……”她硬生生把

“被門夾了還是進水了”咽了回去，覺得跟個半大孩子對罵實在掉價。

戚容背靠著GTR因撞擊而變得凹凸不平的車門，

雨水順著他銀灰色的發梢不斷滴落，他黑眸低垂，視線落在自己那雙此刻卻被泥污徹底覆蓋的限量版球鞋上。

戚容沉默了幾秒抬起頭，雨水順著臉頰滑落，他聲音沙啞地開口道

“前程？16歲UCLA分子生物學的學士學位，MIT的量子計算方向碩博連讀保送資格。”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聽起來是不是很美好是吧，前途無量？完美人生模板？”

他的目光越過陳果因憤怒而漲紅的臉，投向被雨幕籠罩的街道深處，

“但那不是我選的！那是我父親用他的意志為我設定好的人生程序！就像我大哥，”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

“他癡迷的是頭頂的星空，是宇宙的起源！！他的夢想是成為天體物理學家！

結果呢？被塞進沃頓商學院，放棄他熱愛的天文物理，去讀該死的金融管理，

現在每天困在摩天大樓里，對著枯燥的金融報表，像個光鮮亮麗的提線木偶！”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低沉，

“還有我二姐，她從小就有驚人的繪畫天賦，她的調色板上有整個春天！

她的夢想是開屬于自己的畫展，讓世界看到她的色彩！

結果？被送去讀什么藝術管理！

現在在家族畫廊里，看的全是市場估價報告和財務報表，而不是畫布上的靈魂！”

戚容猛地一拳砸在GTR的引擎蓋上，“咚”的一聲悶響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我不想變成他們！我不想我的人生還沒真正開始，就被釘死在實驗室的顯微鏡前或者某個董事會冰冷的長桌盡頭！

我受夠了那些該死的量子比特糾纏態和細胞端粒酶！

我偷跑回來就是想…呼吸一口沒有家族安排沒有保鏢監視的屬于我自己的自由空氣！”

最后的話語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委屈，憤怒和對自由的強烈渴望，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陳果徹底愣住了。UCLA？16歲研究生？MIT保送？沃頓商學院？金融精英？藝術天才？家族畫廊？

這些詞匯對她來說像天方夜譚。

陳果看著少年那張年輕俊朗臉上真實的痛苦和掙扎，

她燃起的怒火頓時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

一絲難以言喻的對那種“羅馬生活”的羨慕，那可是MIT啊！麻省理工！！

但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近乎荒謬的“飽漢不知餓漢饑”的感覺。

“自…自由的空氣？你管這叫呼吸自由空氣？”

陳果指著被撞得稀巴爛的大門和那輛價值不菲卻已成“廢鐵”的GTR，

聲音帶著哭笑不得的巨大的荒謬感，

“你這口氣呼吸得可真夠驚天動地成本高昂的！”

她用力搖著頭，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眼前這個“落難少爺”狠狠顛覆了一遍，“

你這…你這純屬是站在珠穆朗瑪峰頂抱怨空氣稀薄氧氣不足的凡爾賽你知道嗎？！

多少人拼了命擠破頭都夠不著的東西，你當枷鎖了？

你大哥二姐那叫‘放棄夢想’？那叫含著純金鑲鉆的湯匙出生還嫌硌牙！”

陳果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被帶偏的思緒拉回現實重點，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道

“我不管你是天才下凡還是神仙轉世！撞壞了我的店，就得賠！錢呢？現在！立刻！馬上！賠錢！”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態度堅決。

戚容似乎被“賠錢”這個無比現實的詞點醒，從對家族命運的控訴中回過神來，

他屬于“戚家三少”的底氣和習慣性的處事方式又冒了出來。

他再次伸手進褲袋，這次掏出的一張邊緣鑲嵌著鉑金通體漆黑如墨的卡片

American Express Centurion Card（M國運通百夫長黑金卡)。

他用兩根手指隨意地夾著這張象征著無限財富的卡片，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遞向陳果，聲音恢復了點平靜：

“刷卡。沒密碼。”仿佛十萬塊只是微不足道的數字。

陳果看著這張傳說中的只在網絡八卦里見過的“黑卡”，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巨大的財富象征沖擊著她的神經，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觸碰那張代表著“賠償”的卡片，

直到她拿起了那張卡片刷在pos機上時陳果還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滴！！！POS機的提示音響起。

幾乎是同一時刻，戚容右邊褲袋里的手機，發出了一聲極其強烈的振動。

戚容臉上的平靜和底氣，在pos機紅色警示燈亮起和手機震動剎那瞬間崩塌！

黑眸中閃過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慌亂！

他猛地將手機閃電般掏出！隨后拇指用力劃過屏幕點亮！

屏幕上，一條來自銀行APP的推送通知，和一條wx未讀信息：

尊敬的客戶，您尾號XXXX的賬戶及名下所有附屬卡片已根據監護人要求執行凍結，即時生效。

詳情請咨詢您的私人財務顧問。

明天一早，H市機場踏上M國航班去MIT時，卡解凍。

雨滴順著發梢滴在手機屏幕上，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和不遠處葉修慢條斯理吸溜泡面的聲音。

戚容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死死捏著那張前一秒還代表無限財富此刻卻如同廢鐵的黑卡，一種前所未有的窘迫和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能清晰無比地感受到陳果目光的變化：

從看到黑卡的震驚和即將解決問題的期待，到看到交易失敗的疑惑，

再到看到他盯著手機屏幕那瞬間慘白的臉色，最后變成了徹底的“果然如此”和“空歡喜一場”的憤怒。

額角未干的血跡，濕透凌亂的昂貴衣衫，手中凍結失效如同廢卡的黑卡，

還有那對在此刻顯得無比諷刺可笑的黑鉆耳釘……

這一切，共同構成了他戚家三少人生中最狼狽和最不堪的定格畫面。

葉修不知何時放下了泡面碗，走了過來，“要幫你報警嗎？”

葉修用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拿著手機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報警電話的撥號界面。

看著這個氣質慵懶隨性的男人，

戚容如同卸了氣的皮球艱難的從嘴里擠出一句話：

“我可以幫你們打工償還我的債務。”

“ok，成交，月薪2000，包吃包住。”

或許是對少年的憐憫陳果在一邊拍板決定了。

“為什么他能比我高啊老板～”葉修在邊上說了句。

“閉嘴，你也去讀個ucla的研究生，然后被MIT特招我給你2500”。

葉修無奈的聳聳肩回到了網吧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