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湖的光暈在兩人相擁的身影外流轉，千冥淵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人的心跳——那頻率比神圣法則的律動更鮮活，比混沌氣流的翻涌更讓他心悸。他低頭，鼻尖蹭過她發頂的玄鐵發簪，冰涼的金屬在體溫下漸漸回暖，像極了他這兩百多年來冰封的心。

“你知道嗎？”他的聲音低得像湖底星晶的私語，“我二百一十歲那年，站在武魂殿前，看到的第一道考題不是神力試煉，是擰毀滅之種。”

夢星月在他懷里微頓，紫眸抬起來時，正撞進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在深淵里，我歷經三年的毀滅之力沖刷。”他指尖撫過她鬢角的碎發，動作帶著生澀的溫柔，“感受我的身體表面一次次分裂而又恢復，看著毀滅之力逐漸凝成毀滅之種，……那時我便明白，歷經一番寒徹骨，方得梅花撲鼻香。但那時我心中就有一道聲音問我：“何為毀滅”。”

風穿過碑林的嗚咽聲恰好傳來，與他的話語交織成古老的旋律。

“我那時答，是虛無。”千冥淵輕笑，笑意里藏著未說出口的艱澀，“直到二百三十六歲那天，第九考的最后一關，五大神王的投影同時向我襲來。前任毀滅神王的黑焰燒穿了我的左肩，修羅神王的殺氣撕裂了神袍，生命神王的藤蔓纏得我幾乎窒息……可我忽然想通了。”

他抬手，將她被風吹亂的一縷發絲別回耳后，指尖不經意觸到她耳垂，兩人都微微一顫。

“毀滅的終極，從來不是讓一切歸于虛無。”他的目光深如混沌深淵，卻又亮如星落湖底的晶光，“是讓該留存的，有機會重生。就像這湖底的星晶，碎了才懂如何滋養新生；就像這碑林的刻痕，流盡血才護得住神界萬年安穩。”

夢星月的呼吸輕了些。她從未聽過他說起成神的過往，諸神只知他以兩百三十六歲的年紀創下最快通過毀滅九考的紀錄，卻無人知曉那些試煉里藏著怎樣的掙扎。

“那關結束時，前任毀滅神王的殘魂問我，”千冥淵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下頜線，那里還帶著晨光的暖意，“‘你想守護什么？’”

他停頓的瞬間，湖底的星晶忽然齊齊亮起，將兩人的臉龐照得通透。夢星月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蓋過了遠處的風聲。

“我那時答不上來。”他的聲音里終于泄露出一絲脆弱，像堅冰裂開的細縫，“混沌氣流陪了我百年，毀滅法則刻進了骨血，我以為自己注定是孤家寡人，直到……”

他低頭，額頭抵上她的，玄鐵發簪的棱角硌在兩人之間，卻成了最溫柔的界限。

“直到昨夜，在會神殿，你說‘我信你’。”他的紫眸里映著她的影子，清晰得沒有一絲雜質，“我忽然懂了。這兩百一十年的等待，三十六年的試煉，不是為了繼承毀滅神王的位置，不是為了與誰為敵——是為了在遇見你時，有足夠的力量站在你身邊，護你信的這份‘信’，守你想守的這片神界。”

夢星月的睫毛顫了顫，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他手背上。那溫度燙得他心頭一緊，比當年承受黑焰灼燒時更甚。

“他們說神圣與毀滅天生對立，說我這雙手沾過太多神血，配不上你的純凈。”千冥淵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動作虔誠得像在觸碰易碎的星晶，“可你看這碑林，毀滅與生命能共刻史詩；你看這光河，混沌與神圣能同養根基。法則從無絕對，除非……”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刻在石碑上的神文：

“除非我先認了輸，不敢承認從見你第一眼起，我袖中的混沌氣流，就只想為你一人溫柔翻涌。”

湖底的星晶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將兩人的影子投映在天幕上，與遠處十二神宮的光暈交相輝映。夢星月忽然踮起腳尖，抬手按住他的后頸，將他的頭壓得更低。

玄鐵發簪輕響一聲，落在星落湖的水面，漾開一圈圈紫色的漣漪。

“千冥淵，”她的聲音帶著淚后的沙啞，卻比任何神圣法則都堅定，“你守你的毀滅之道，我護我的信之所在。若這道上必須有人同行……”

她吻上他的唇，帶著星落湖的涼意與晨光的溫熱：

“我選你。”

風穿過碑林時，不再是嗚咽的悲鳴。那些刻滿神戰史詩的石碑，仿佛在這一刻發出了悠長的嘆息，像是在祝福這場跨越法則的相守。遠處會神殿的窗欞后，善良神王收起光帶，指尖纏繞的光暈柔和了許多；而東方神界的水鏡前，唐三握緊了海神三叉戟，藍金色的瞳孔里，混沌與神圣交織的光，正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