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3：00

掛鐘滴答的走著。

淺川綾正襟危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后。

面前攤開著那個黑色硬皮記錄本，手里捏著一支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在她對面，是一個滿臉胡茬、眼神疲憊，看上去有些蒼老的中年男人，手指間夾著一根未點燃的煙，微微顫抖著。

“山本先生?！?

淺川綾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根本沒有鏡片的黑色眼鏡框，一字一頓地問道：

“您的意思是，歌舞伎廳附近，出現了一伙以痔瘡藥實驗為幌子，來奪走男人們后庭貞操的邪教組織？”

每一個字都吐得異常清晰，生怕產生任何歧義。

山本治郎，痛苦地閉上了眼，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是。”

淺川綾倒吸一口涼氣。

“那山本先生，你有試過報警嗎?”

“我就是警察?！?

山本治郎絕望的捂住臉。

淺川綾：“！”

看著對面少女驚疑的表情。

山本治郎感覺自己辛苦維護了五十來年的老臉，終于落到了廁所地板上，被人隨意踩踏。

他避開所有熟人，私下求助那位曾經與警視廳多次合作過的伊藤偵探，就是想把這件足以讓他社會性死亡一百次的事情，給私下解決了。

可現在卻要當著一個漂亮高中女生的面把這一切說出來。

這跟凌遲有什么區別？

可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山本治郎抬起頭。

“接下來我說的話，希望淺川小姐你能完整的轉達給伊藤偵探……這很重要。”

淺川綾咽了口唾沫，確認錄音機還在運行后，點了點：

“嗯，我會的。”

山本治郎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艱難地開始敘述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那是一個下著小雨的晚上，我下班后一如往常的去喝了點小酒……”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

淺川綾被迫接受了一場關于人類下限的、驚世駭俗的、突破人倫綱常的、充滿了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

精神洗禮。

故事的經過，大概是……

兩周前，大量飲酒后神志不清的山本治郎，被一伙賣痔瘡藥的胖子攔住。

他們統一穿著白大褂，白大褂下是花襯衫和紋身。

對方巧舌如簧，鼓吹新藥效果神奇且報酬豐厚。

迷迷糊糊的山本被連哄帶拽地帶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深處。

然后被按在了垃圾桶上，聽著胖子們詭異的低語……他當場就昏了過去。

結果第二天，他在街道邊醒來。

渾身酸痛，最要命的是……某個部位撕裂般的劇痛。

伸手一摸，褲子上……是大片的暗紅色血漬。

不久后，他又感受到里面傳來的異物感……那是一塊u盤。

至于其中的內容，山本治郎沒有多說，淺川綾也完全不想知道。

他又驚又懼又怒，拿槍蹲守了很久，準備跟這幫畜生爆了。

卻再也沒發現那伙人的蹤跡。

但他并非一無所獲，他暗中觀察并接觸到了另外幾個同樣遭遇、同樣難以啟齒的受害者。

有上班族，有小店主，甚至還有個退休的相撲選手。

受害者們出于同樣的恐懼和羞恥，都選擇了沉默。

他不敢告訴警視廳的同事，那會成為他職業生涯乃至人生的終結。

更不敢告訴家人，那會摧毀他作為丈夫和父親的形象。

“但我對他們所有人……以及我自己發過誓，絕對會將那群畜生繩之以法?。　?

“我……我要親手捏爆他們的……”

當山本治郎紅著眼，咬著牙，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講述完畢，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般癱在椅子上。

“我的委托便是，幫我找到那群家伙……”

“無論成功與否，這件事還請淺川小姐和伊藤偵探務必幫我保密。”

淺川綾這才從充滿情緒張力的講述中回過神來。

在這二十分鐘里，淺川綾經歷了從震驚、難以置信，到深切同情和肅然起敬的復雜變化。

“請您放心，稍后老板會親自跟您電話回訪。”

看著山本治郎帶著更多沉重和使命感，腿腳顫顫巍巍離開的背影，淺川綾嘴角抽搐。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東京的夜晚已經這么危險了嗎？

事務所的業務范圍未免也太廣了吧。

送走山本警官沒多久，淺川綾剛喘口氣。

門鈴再次響起。

這次進來的是一位穿著廉價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但眼神有些怯懦和躲閃的年輕社畜。

他曾經來委托過伊藤源，調查他疑似出軌的妻子。

“您好，淺川小姐，我……我之前有委托過伊藤偵探，調查我妻子外遇的事情?！?

男人有些局促地坐下，雙手緊張地放在膝蓋上。

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虛汗。

淺川綾立刻在電腦中搜索相關的記錄本條目，很快找到了。

“??！您是佐藤先生是嗎，請問您這次前來是有其他委托嗎？”

根據記錄，伊藤源非常圓滿的完成了這個委托。

將對方妻子出軌健身教練，并帶回家中瘋狂打樁的視頻、照片、音頻，甚至是酒店的開房記錄全部交給了他。

淺川綾覺得，有了這些資料，佐藤宏太甚至不需要請律師就能勝訴。

“啊，對，是這樣的?！?

佐藤宏太突然變得有些靦腆，有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那個，淺川小姐，之前伊藤偵探提供的那些視頻，嗯……就是關于我妻子和那個健身教練的……大概有七個小時的視頻素材對吧？”

淺川綾扶正了眼鏡框：“對，委托記錄上是這么寫的?！?

“我，我都看完了。”佐藤的臉微微泛紅。

淺川綾：“……？”

都看完了是什么意思？

“拍得……真的很好！”佐藤宏太語氣真誠地夸贊道。

淺川綾：“？？？”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不合時宜的打斷道。

“佐藤先生，冒昧問一句，您還沒有提出離婚嗎？”

佐藤有些害羞的點頭。

“在那之后，她對我體貼了許多，都開始關心我的工作壓力了。”

“她還愛我，她不一樣。”

完全沒注意到淺川綾，接近石化的表情，佐藤宏太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所以我想，能不能再委托伊藤偵探一次，多拍一些?！?

“最好是能多換幾個不同的場景?！?

“比如他們常去的那個健身房，或者車里。時間上也不用太長，再拍個三四個小時的新素材就行?！?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能進行長期委托?！?

淺川綾：“……”

佐藤宏太見淺川綾沒反應，以為她是在考慮費用問題。

他立刻從懷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

“啪”地一聲拍在桌面上，雙手恭敬推到她面前。

“錢不是問題！淺川小姐！這是定金，請務必轉告伊藤偵探！我對他之前的作品非常滿意，這次希望能有更多劇情和場景上的突破！”

“拜托了！”

……

淺川綾：“……”

全程站在一旁的小女鬼，朝倉奈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