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嶼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對花靈笑了笑，把剩下的臭豆腐都塞進她手里，快步跟了上去。

長沙城的陽光暖融融的，混著臭豆腐的香、糖油粑粑的甜，還有身邊人的氣息，熱鬧得讓人心頭發燙。

花靈捧著剛買的糖油粑粑，咬了一小口，糯米的甜香混著芝麻的醇厚在嘴里化開，她含糊著問：“嶼哥，古玩行是不是很難找？咱們帶的貨那么多，一般鋪子怕是吞不下吧？”

楊千嶼正看著街邊一個捏糖人的小攤，聞言轉頭笑了笑：“你聽說過長沙九門嗎？”

花靈愣了愣，搖搖頭。搬山弟子常年在山林古墓間打轉，除了傳了幾代的摸金、發丘、卸嶺、搬山四派，對這些年新冒頭的勢力實在陌生：“九門？是和咱們一樣……倒斗的嗎？”

“不全是。”旁邊的紅姑接過話頭，她剛從小販手里搶過一串糖葫蘆，咬得山楂籽蹦出來，“這長沙九門分上中下三等。上三門是官面上的人物，比如張大佛爺那類，手里有兵權，明著是軍閥，暗地里也做些倒騰古董的買賣；平三門多是些道上混的，刀頭舔血的營生，什么盜墓、走私，只要能賺錢都敢干；下三門就雜了，有開茶館的，有玩戲法的，看著是正經生意，實則眼線遍布全城，消息靈通得很。”

她頓了頓，用糖葫蘆指了指不遠處一棟青磚小樓，樓檐下掛著塊“聽雪樓”的匾額，看著像家茶館，門口卻站著兩個精悍的漢子：“比如那家，就是下三門里霍家的產業，表面上賣茶，暗地里專門給上三門牽線，多少見不得光的寶貝，都是經他們手流轉出去的。”

花靈聽得睜大了眼：“那……咱們要找的就是九門里的人？”

“對。”楊千嶼點頭，“上三門里有位齊鐵嘴，看著是個算命先生，實則人脈通天，九門里的買賣多半經他撮合。咱們的貨想穩妥出手，找他最合適。”

紅姑嗤笑一聲：“齊鐵嘴那老狐貍，雁過拔毛，想讓他幫忙，少不了要分他三成利。”話雖這么說，她眼底卻帶了點篤定，“不過他做事還算靠譜，只要價錢給到位，保準沒人敢黑吃黑。”

花靈似懂非懂，又咬了口糖油粑粑：“那上三門真的當官嗎？像馬振邦那樣的軍閥？”

“可比馬振邦體面多了。”紅姑舔了舔嘴角的糖渣，“就說張大佛爺，正經的軍爺，住洋樓，穿西裝，手下的兵裝備精良，九門里沒人敢不給面子。不過聽說他近些年不怎么管倒斗的事了，倒是對些古兵器格外上心。”

楊千嶼看著花靈懵懂的樣子，伸手替她擦掉嘴角沾著的糖渣：“等會兒找家茶館歇腳，讓紅姑給你好好講講。咱們要在長沙立足，九門的底細，多少得弄明白。”

花靈點點頭，把剩下的半個糖油粑粑遞到楊千嶼嘴邊，眼里閃著好奇：“那九門里，有沒有像咱們這樣……結伴走江湖的？”

紅姑在一旁聽了，忍不住笑：“你這丫頭，腦子里就這點事？等見了齊鐵嘴，讓他給你算算，啥時候能把你這‘嶼哥’變成真姐夫。”

花靈的臉“騰”地紅了，搶過楊千嶼手里的糖人就往前跑，紅姑的笑聲和楊千嶼的無奈叮囑混在一處，隨著人流往巷子深處飄去。陽光穿過茶樓的窗欞，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

...

一路打聽后，三人來到了齊鐵嘴的鋪子。

齊鐵嘴的鋪子確實不大，兩間門面擠在巷尾，左邊擺著些成色普通的瓷瓶陶罐，右邊掛滿了寫著“指點迷津”的幡子，墻角還堆著半人高的卦書，透著股新舊混雜的古怪氣息。他本人穿著件月白長衫，一副青年模樣，見楊千嶼三人進來，那雙總是瞇著的眼睛瞬間亮了，像只嗅到糖味的狐貍，快步迎上來：“三位里面請！看三位氣度不凡，定是有要事相商？”

楊千嶼沒繞彎子，在八仙桌邊坐下時開門見山：“倒騰些古物。”

“哎呀！”齊鐵嘴一拍大腿，親自給三人斟上茶，茶湯碧綠透亮，“您可算找對人了！長沙城里論倒騰古董，我齊鐵嘴也算出類拔萃的。”

他眼珠轉了轉，目光在楊千嶼鼓鼓囊囊的行囊上溜了一圈，“不知是哪路的寶貝？”

楊千嶼端起茶杯沒喝，指尖在桌沿敲了敲，下一秒，掌心里憑空多出塊巴掌大的玉佩。那玉呈暖白色，質地溫潤得像浸過溫泉，上面雕刻的螭龍紋線條流暢，龍鱗細如發絲，最奇的是玉心處有抹淡淡的紅，像極了凝固的血，在天光下流轉著微光。

齊鐵嘴剛端起的茶杯“哐當”一聲磕在桌上，茶水濺了他一袖口，他卻渾然不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玉佩，嘴巴有些顫抖。

“這……這是……”

楊千嶼把玉佩遞過去，他才如夢初醒般雙手接過，指尖觸到玉面時猛地一顫，隨即像捧著稀世珍寶似的湊到眼前，又翻過來掉過去地看，連放大鏡都忘了拿。短短幾秒，他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抬頭看向楊千嶼時，眼神里多了幾分敬畏：“這位爺，您這玉……是元代的血沁螭龍佩吧？看這包漿，絕非凡品！至少是王侯將相級別的殉葬品！”

他頓了頓，又用指腹摩挲著龍紋：“而且這血沁是活的！您看這紅斑，在光下會動——這種玉，百年難遇啊！”

楊千嶼淡淡道：“眼力不錯。這樣的東西，我手里還有不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下？”

齊鐵嘴的眼睛更亮了，喉結動了動，把玉佩小心翼翼遞回來，態度憑空恭敬了三分：“爺是哪路的高人？恕小的眼拙……”

“不必多問。”楊千嶼收起玉佩，“你只說，能不能吃下？”

齊鐵嘴搓了搓手，臉上的笑容越發殷勤：“能！怎么不能！就算我吃不下，難道偌大的九門還吃不下嗎？像是張大佛爺，霍家小姐，解九爺，都會有興趣。”

楊千嶼沉思......

想來這九門在這長沙城也算是手眼通天，也干不出黑吃黑的行當來。

“行，那你定個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