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聞言，謝衍猛的站起身來。

桌上宣紙隨著男人的動作，也嘩啦散落滿地。

蘇雨荷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近日總是感覺食欲不振，府中有經驗的婆子說，大抵是懷了...算算日子，應該是我生辰那夜懷上的。”

謝衍原本有些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可是那夜距今日不過一周，你如何能確定？”

“衍哥哥怕不是覺得我在說謊？”蘇雨荷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你若是不信，大可請太醫前來診脈。”

她不輕不重的吐字，又補充道，“只是若傳出去，世子爺連自己的骨肉都懷疑，怕是有損您的名聲。”

謝衍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是對外喚道：“趙管家，去請江院史過來。”

等待太醫來府的間隙，書房內氣氛凝滯。

謝衍背對著蘇雨荷站在窗前，手中轉動著那串沉香佛珠。

他不是不信她，只是這么短的時間內，而且就一次，她當真就能懷上自己的骨肉？

就算自己平日里再不懂男女之事，也明白這種事不是一蹴而就的。

蘇雨荷則坐在一旁，時不時偷瞄男人兩眼，然后發出幾聲輕嘔。

“世子爺，”片刻后，她柔聲打破沉默，“我知道給我名分這事讓你為難，但孩子是無辜的，總不能讓他生下來就被人叫野種吧？”

謝衍身形一僵，沒有回頭。

不多時，江望州這才匆匆提著藥箱趕來。

把脈時，蘇雨荷還故意將衣袖拉高，露出手腕上幾道淺淺的紅痕。

這些曖昧的痕跡雖然是他自己偽造的，但在旁人眼里，可就另是一番感覺了。

“恭喜世子爺，”江望州診完脈拱手道，“蘇姑娘確實有孕在身，只是時日尚淺，脈象微弱，需好生將養。”

謝衍聽到這話后，并無喜悅之情，面上神色反而愈發復雜起來。

他一臉陰沉，“你確定診斷無誤？”

“這...”

江望州有些遲疑，他自然知道蘇雨荷這脈相是有問題的，但他已經答應過了沈知意要幫她假死離開王府。

思慮片刻后，他還是拱手回道：“按脈相來看的確是喜脈，若世子爺不放心，可過半月再診。”

“......”

連太醫院的院史都這么說了，謝衍只得站在窗前扶嘆息道，“退下吧。”

男人領命，很快退了出去。

待屋內其余人剛退出去，蘇雨荷猛的跪在地上，向前膝行幾步。

她輕輕挪到男人跟前，一張清麗的面孔上滿是淚水，更如明月般皎潔。

蘇雨荷看向他，哽咽著緩緩訴說道：“衍哥哥，現在你總該信了吧？荷兒不求別的，只求給孩子一個名分...”

謝衍閉了閉眼，事已至此，他也別無他法。

“你想要什么名分？”

“荷兒肚子中的可是世子爺的第一個孩子，沈姐姐身體不行，年齡也不適合生養。”

她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

“世子爺既不愿休妻，那不如就將荷兒抬成平妻可好？”

謝衍聞言，眼中竟不自覺染上陰暗的情緒。

平妻？！

她竟敢肖想平妻之位！

在他記憶里，蘇雨荷平日里只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竟生出了算計別人的心思？

“這王府中只會有一個世子妃，你逾越了。”

男人此刻的聲音凜冽如冰，與方才竟是判若兩人。

蘇雨荷身形一顫，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男人。

“衍哥哥，我...我只是為了我們還未出世的孩子著想。難道在你心里，這孩子就這么不重要嗎？”

“重要？”

謝衍眼睛微微瞇起，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嘲諷，“你口口聲聲為了孩子，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置知意于何地？”

“她才是我的妻子，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若真為了孩子，生下來后撫養在她膝下便是。”

書房內的氣氛頓時降至冰點。

蘇雨荷顯然也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這男人就可以為了那個賤人做到如此地步。

她站起身，突然奔向書房的角落，那里擺放著一把圣上曾經賜給鎮北王府的劍。

因著男人日日擦拭，所以現在那劍依舊鋒利無比。

“你干什么？！”

謝衍見她突然奔過去，急的臉色一變。

蘇雨荷卻沒有理會他，只是拿起劍，抵在自己脖子上，哭喊道：“衍哥哥，如果今日你不答應我，我就死給你看！我死了，孩子也沒了，看你如何向謝家列祖列宗交代！”

“蘇雨荷，你瘋了？”

謝衍怒吼著想要制止她，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他生怕刺激到女人，讓她真的做出什么傻事來。

“荷兒，把劍放下。”他強壓著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你，但你不要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只要平妻之位！”

蘇雨荷哭喊著，手中的劍也跟著她的動作微微顫抖。

鋒利的刀刃已經劃破女人白皙的肌膚，滲出點點血跡。

謝衍看著她脖子上的那道紅痕，終究深深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蘇玉荷死在他面前，更不能讓孩子還沒出生就沒了性命。

可是，若真答應了她的請求...

那自己與知意之間就再無可能。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好，我答應你，在清明節前就將你抬為平妻。”

謝衍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他輕嘆一聲，無奈的聲線中帶著一絲沙啞與無力。

蘇雨荷聽到這話，臉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然后撲向男人懷中，哭泣道：“衍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荷兒的。”

自己當然不會自殺，這只是威懾男人的一種手段罷了。

謝衍卻自始至終只能僵硬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抱著，心中一片冰涼。

他緩緩推開女人，聲寒如冰，“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蘇雨荷乖巧的點頭，直到離開書房后，才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暮色四合，書房內只余一盞孤燈。

謝衍站在窗前，手中那串沉香佛珠已經被他轉的發燙。

在耳畔那句一直回響的“蘇姑娘確實有孕在身”中，他腦海中漸漸浮出沈知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