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久也掃視了一圈,最終鎖定了人群的中心點——坂田涼美。
他剛想走過去,但突然......
“嗡!”“嗡!”
幾束異常刺眼的遠光燈猛地照了進來,引擎咆哮聲由遠及近,幾輛高級轎車如同失控的野獸朝著飛馳過來,最終一個急剎,堪堪停在警戒圈外,掀起一片嗆人的塵土。
嗆人的煙塵還未落定,刺耳的開門聲就接連炸響!
“我的孩子呢?!”
“涼美!涼美醬在哪里?!”
“太郎!快讓媽媽看看!”
七八個衣著光鮮,氣焰十足的中年男女幾乎是沖下車,焦灼地呼喚著自己孩子的名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與權勢的傲慢,徑直沖向那群被警方暫時“保護性”看管的學生!
現場瞬間亂成一鍋粥。
‘該死?!种蔷靡部粗@些大富大貴的家長,眉頭擰成死結。
警察們顯然有些措手不及,試圖維持秩序:“等等!各位家長!請不要激動!現在還在初步......”
“初步什么初步!”一個穿著昂貴定制套裝,脖頸上金鏈子足有小拇指粗的男人粗暴地推開試圖阻攔的年輕警員,嗓門大得像擴音器,“我兒子只是來玩一下!你們憑什么把他扣在這兒?!嚇壞了你們負責嗎?!”他一把將旁邊一個瑟縮的男孩扯到自己身后,護崽般地瞪著警察。
“對??!我們孩子是受害者!被嚇都嚇傻了!”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尖聲附和,她撲過去緊緊抱住坂田涼美,像護住易碎的瓷器,“涼美醬別怕,媽媽來了!這破地方,這破警察,我們一分鐘都不多待!”
“放手!他們都是證人,不能......”負責詢問的警員試圖解釋,但立刻被另一位衣冠楚楚、律師模樣的男人打斷。
“證人?”戴著金絲眼鏡的“律師”聲音冰冷而清晰,“依據現行程序法第......”他一連串專業術語和條款名稱如同高速射出的子彈,打得人措手不及。
“在未被正式列為嫌疑人或采取強制措施前,我的當事人擁有自由離場權!后續若有配合調查的必要,我們將在律師及監護人陪同下全力協助!”
“可是……”警官還想據理力爭。
“可是什么?!你看不到孩子們都嚇成什么樣了嗎?你們還想怎么樣?!”另一位家長情緒激動地怒吼,一把拉開自家孩子,“你們這群飯桶!只會拿孩子撒氣!明天我將親自找你們署長談話!滾開!”說罷,拉著孩子就走。
其他家長紛紛響應,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強硬地推搡著警員,強行要將孩子帶走。
現場的警察數量本就有限,面對這群掌握社會資源的權貴家長和他們的私人律師團,瞬間陷入了被動和混亂。
混亂的洪流中,坂田涼美的臉埋在母親奢華的皮草衣襟下,就在離開前的一瞬,她的目光透過母親肩膀的縫隙,突然看向了遠處的林智久也。
不知道是不是林智久也的錯覺,就在對視的那一瞬間,他察覺到坂田涼美那原本楚楚可憐眼神深處,飛快地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嘲諷,隨即又迅速被濃重的恐懼和依賴替代,緊緊縮回母親的懷抱。
其余學生則如受驚的羊群,倉惶地跟隨家長逃離。
林智久也望著坂田涼美消失在街角濃稠黑暗中的背影,沉默地點燃一支煙,轉身走回宮崎雅九身邊。
死寂,如同沉重的鉛幕籠罩著兩人。
良久,林智久也的聲音打破沉寂,帶著煙熏的沙啞:“那女孩有問題?!?
“那個叫做坂田涼美的女孩嗎?”宮崎雅九眼皮都沒抬,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已知的事實。
林智久也有點錯愕的看了他一眼。
宮崎雅九沒看他,只是瞇著眼,目光空洞地望著那座死寂的宿舍樓,聲音低沉地繼續,帶著刑警特有的洞悉:
“......相比于其他人臉上那種被死亡嚇到的倉皇失措,”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刑警看透人心的冰冷,“她那種‘恐懼’,像是照著劇本彩排過無數次的標準動作。眼淚有弧度,啜泣有節拍,恰到好處的虛弱依偎在母親懷里,甚至連證詞都堪稱完美?!?
“一切都跟設計好的一樣?!?
“那你為什么......”林智久也疑惑的問道。
宮崎雅九緩緩抬起頭,林智久也這才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那張平日堅毅的臉上,此刻刻滿了無法言說的重負,那是一種困獸般隱忍。
“用什么查?”宮崎雅九的聲音像磨損的輪胎,“就憑這點感覺?拿這點直覺去審問坂田家的掌上明珠?”
“我今天要是敢碰她衣角一下,”他嘴角扯出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明天,警署的地磚怕都要被那群老家伙撬起來,挨個清洗消毒,再按編號鋪回去!”
......
傍晚,林智久也推開事務所那扇吱呀作響的門,熟悉的廉價咖啡和灰塵霉味撲面而來。
沒有開燈,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折疊床上,繃帶下的傷口在硬板床的硌壓下隱隱作痛。
他躺在床上,貌似剛才的事情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但閉上眼睛的時候,他還是會想起宮崎雅九那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和他所說的話。
“你先回去吧,到時候有需要,我再聯系你?!?
話雖是這么講,但林智久也知道,這個案子,估計是無頭案了。
想著想著,他沉沉地睡去了。
畢竟,這又跟林智久也有什么關系呢?他只是一名偵探,又不是一名警察......
......
上午十點,鐵皮門板被砸的砰砰響
林智久也先是下意識的看了眼商店,發現里面的東西一個也買不起后,頂著一臉倦怠,麻木地開門迎“客”。
下午三點半,羽生琉璃準時的來到了事務所,她無聲地走到自己的角落,如常坐下。
接下來的時間,熟悉而沉悶的“工作儀式”拉開帷幕。
羽生琉璃對著筆記,一板一眼地陳述著她在委托里面的新發現,聲音細小但堅持。
林智久也則是敷衍地丟出“嗯”“知道了”“繼續”或者偶爾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哼唧,而有時候她會因為一個詞卡住,面紅耳赤,林智久也就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而一旦確認目標,兩人的效率卻奇高,立馬起身前往現場,沒過一會便將委托完成了。
這一天,就這樣度過了。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正軌”。
宮崎雅九也沒再給他打過電話。
死亡、狐仙、坂田涼美,仿佛都是遙遠夜晚的一場噩夢。
太陽漸漸西沉,窗外車流聲漸盛。
晚上十點,管家的勞斯萊斯準時停在巷口。
羽生琉璃站起身,仔細整理好桌面,對著似乎又陷入小憩的林智久也輕聲說了一句:“我......走了。”
她能感覺到林智久也今天的狀態很不好,但她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安慰他。
林智久也揮了揮手,連眼皮都沒抬,羽生琉璃的目光在他微躬的背脊上停留了一瞬,旋即轉身推門,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里只剩下林智久也一個人,他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的黑夜,不知為何,讓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絲不安。
他晃了晃腦袋,試圖驅散這毫無來由的感覺?!皨尩?,神經質了......”
這一整天,他的腦海里都是昨晚的案子。
“我就是一個混飯的偵探,我管警視廳的事情干嘛?真是閑的蛋疼。”林智久也罵了自己一句。
‘嗡嗡嗡!’
就在這時,懷里的手機如同惡鬼附體,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刺耳的尖嘯!
在昏暗光線下,屏幕瘋狂閃爍著:
‘宮崎雅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