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出于他內心最深刻的渴望，他希望自己是一個文化人，希望自己是一個智謀超群的卓然形象。

可是人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就越想表演什么。

所以哪怕他表現出來十分的儒雅、成竹在胸、智謀非凡，但他這個人最缺的，反而就是這些東西。

基礎教育的缺失會直接影響一個人的上限，身為古惑仔，又身在局中，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加上他又不過是二十歲左右的青澀年紀，瞬間就被秦幽鎮住了。

真的是有一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動。

看著秦幽，就像在看著自己的偶像，看著自己的神明，看著自己那個幻想中的完美自己。

也許是雷耀揚的眼神太過炙熱，讓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異常。雷耀揚這才意識到不對，連忙收斂自己的神色，嗓音干澀沙啞的勉強笑了笑：

“秦先生真是天縱奇才。”

“佩服！佩服！”

秦幽自然也注意到這一點，眼神深邃，滿是思索。

混跡社團這么久，對這些人心心理也有了相對熟悉的了解。本質上，古惑仔里只有三種人：

最多的一種，就是混口飯吃，無所謂追求也無所謂野心，只是想吃口飯而已。

在腐國人刻意的引導之下，港島基層秩序可以說，每個人都必須要接受社團秩序的管理。哪怕是那些自詡為精英的所謂上層人士也是一樣的。

就像陳浩南說的，洪興沒有資格去匯豐銀行收保護費，但是匯豐銀行想要收債，就只能來找洪興做。

除此之外，就是第二類人。他們想出人頭地，想一夜暴富，想當大哥，想出位。但是既沒有運氣，也沒有腦子。

因為，這些人基本上受限于貧困的出身，沒有接受過完整的基礎教育，思維能力、眼界等一切成事的基本素養都沒有。

而且也沒有條件，甚至意識不到要彌補這個根本的問題。

像雷耀揚這種能主動讀書、在發達之后嘗試補全基礎素養的人，簡直是鳳毛麟角，基本上就那么幾個人而已。

最后一種，就是真正站在黑道頂點的梟雄。

這些人要么有特殊的際遇，要么是家學淵源，要么是落魄貴族。有野心、有手腕、有能力，還有最重要的運氣。

無論是哪一種人，本質上都是混混，眼界十分有限。即便見到更大的世界，也會被限制在固定的思維框架里，難以把握住機會。

所以，其實絕大部分所謂的黑道梟雄，要么橫死街頭，要么老境頹唐，善終的是極少數。

像洪興的叔伯輩這種，純粹就是因為大社團本身有一套完整的制度。但更重要的是，蔣天生和蔣天養兄弟需要這些叔伯輩充實自己的話語權。

這是利用，而不是好心。

念及至此，秦幽多說了一句話：

“沾上黑是洗不掉的。要么黑到極致，要么功過相抵。這個世界上，好人不會死，壞人也不會死，只有愚蠢的人會死。”

秦幽這番話說的云里霧里，也沒人聽得懂到底是什么，只當做他裝逼的癮犯了，拽兩句硬辭維系自己的形象。

只有雷耀揚不同，他剛處于滿心的震撼中，內心對秦幽毫不設防，這才結結實實的完全聽了進去，陷入了沉思。

眼見雷耀揚這個招待客人的主家都沉默了，眾人也不好多做打擾。一頓吹牛打屁逗悶子之下，總算混到了宴席結束。

這期間，駱駝專門派人過來通知靚坤，希望能夠在宴席之后雙方談談未來的合作。

靚坤自然是求之不得。

眼下正處于跟蔣天養較量的關鍵節點，不說勾連外部盟友，最起碼也不能招惹強敵。

那不是自掘墳墓嗎？

吃完飯，雙方都到了駱駝的辦公室，隔著桌子各自坐開。

一面是駱駝和東星五虎，另一邊是靚坤、韓賓、秦幽三人。

駱駝作為東道主，率先說了一些寒暄的話，必要的步驟走完之后，才說到了重點：

“東星向來是與人為善的。這次我帶人回到港島，為的也是大家一起發財，不是好勇斗狠。不知道靚坤你愿不愿意給我這個面子？”

靚坤心里很清楚駱駝為什么非要找自己來，而不是去找另一邊的蔣天養。

第一代龍頭蔣震創立洪興的時候，立下的死規矩就是絕不能碰毒粉。

所以作為他的兒子，無論是蔣天養還是他哥蔣天生，都必須遵循蔣震留下的規矩。

因為這個實際上是他們地位的合法來源，而且是重要的合法來源之一。

畢竟，既然是繼承人，就要繼承理念。連理念都沒有繼承，還算什么繼承人呢？

地位必然不穩。這東西就是所謂‘祖宗之法不可變’的根本原因。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利益罷了。

所以駱駝作為一個國際走私毒粉集團的龍頭，他必然不可能去找蔣天養合作。那無疑是自取其辱。

反倒是靚坤，身為洪興異類的名頭人盡皆知，誰都知道他的家業是靠賣毒起家。

從理論上來講，如果這時候沒有秦幽的存在，雙方的合作，無疑是非常愉快的。

靚坤根本不排斥走私毒粉。所以駱駝本以為找靚坤，就必然能夠達成合作。

哪能知道靚坤現在，已經都看不上走私毒粉這點甜頭了。

但他又顧及東星的力量，不能當面拒絕，只好吊兒郎當的展露出自己混不吝的形象：

“合作？”

“沒問題啊。”

“怎么分呢？”

“很簡單！”

駱駝一見有戲，頓時做豪邁狀哈哈大笑。

“成本各自承擔，利潤一并平分！”

“……”

不得不說，駱駝給的條件，相當的公道。

如果刨除掉是在走私毒粉，那么不管誰來了，都要結結實實的夸一句好人吶！

但是，這是在走私毒粉！

原則問題，豈能混淆？！

靚坤又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利害所在，根本就不敢答應，只能裝作貪心，邪氣森森的詭笑道：

“駱駝大哥，不是我貪心。只不過，這是在我洪興的地盤走私毒粉，風險全是我的……”

“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