銹黃色的酸雨還在下，砸在坍塌的鐵皮棚上，奏響一首破鑼般的安魂曲。林熵跪在污水里，右眼窩的空洞火辣辣地疼，但更恐怖的是那根長在骨頭里的劍。蒼白的太初劍骨刺破皮肉，像一截野蠻生長的冰棱，纏繞其上的金色符文正饑渴地明滅。

“哥！你的眼…！”林薇撲過來，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手想去碰他血肉模糊的臉，又觸電般縮回。她脖頸的金色債務紋路在雨里發光，像勒緊的絞索。

“別過來！”林熵從喉嚨里擠出嘶吼。他感覺右臂不是自己的了。那根劍骨在尖叫，不是聲音，是直接戳進腦髓的饑餓感——餓！餓！！餓！！！

目標：神經信號源…高能量…鎖定…一個冰冷機械的意識碎片在他腦子里炸開。劍骨猛地一顫，尖端自動轉向巷子深處！那里，幾只漏網的電子噬魂蟻正拖著陳伯半截機械臂，往幽黑的下水道口撤退。螞蟻甲殼縫隙里透出幽藍的神經脈沖光。

獵物！吞噬！劍骨的意志蠻橫地接管了林熵的身體。他像被無形的線扯著，猛地蹬地撲出！污水濺了林薇一身。

“哥！別過去！那是催債蟻！”林薇的哭喊被淹沒在金屬撕裂的尖嘯中。

太初劍骨劃過空氣，帶起一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漣漪。沒有招式，沒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捕食本能。劍光掃過——

噗嗤！噗嗤！噗嗤！

三只噬魂蟻瞬間被切成六截，爆開的不是血肉，是飛濺的藍色電火花和焦糊的電路板碎片。一縷精純的、帶著神經痛楚味道的靈氣，順著劍骨倒灌進林熵體內。一種病態的、令人作嘔的舒爽感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右眼的劇痛似乎都減輕了。

更多！還要更多！劍骨貪婪地嗡鳴。

林熵（或者說被劍骨驅動的軀殼）猛地扭頭，那只僅剩的琥珀色左眼，瞳孔縮成了針尖，死死盯住縮在墻角的林薇！她脖頸跳動的債務金紋，此刻在劍骨的感知里，散發著比噬魂蟻更誘人百倍的“香甜”！

“薇…薇…”林熵的牙齒咯咯打顫，試圖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但雙腿卻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劍骨，朝著妹妹挪去。劍尖抬起，指向她纖細的脖頸。金色符文亮得刺眼。

“哥…”林薇沒有后退。雨水打濕了她蒼白的臉，琉璃灰的眼睛里沒有恐懼，只有深不見底的悲傷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如果…如果吃了我能讓你活…”她甚至主動往前挪了半步，仰起脖子，露出那致命的金色紋路，“…你吃。”

這句平靜的“你吃”，像一盆冰水混合著滾油，狠狠澆在林熵殘存的意識上！

不——！！！靈魂深處的咆哮終于壓過了劍骨的饑鳴。林熵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嚎，左手猛地抓住瘋狂震顫的右臂劍骨，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往旁邊的銹鐵墻壁上撞去！

鐺——！！！

金屬撞擊的巨響震耳欲聾！火星四濺！

劍骨發出憤怒的尖嘯，符文狂閃，一股反噬的巨力順著骨頭傳來。林熵的右臂傳來清晰的骨裂聲，他整個人被狠狠摜在墻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呃啊…！”劇痛讓他暫時奪回了身體。他靠著墻滑坐在地，右臂軟綿綿垂下，劍骨的光芒黯淡下去，但那股冰冷的饑餓感依舊盤踞在骨髓深處，蠢蠢欲動。

林薇連滾爬爬撲到他身邊，用瘦弱的身體擋住他，警惕地看著那根暫時蟄伏的兇骨，又絕望地望向鉛灰色的天空。玄剎的通緝令依舊懸浮著，銀發男人冰冷的算盤珠瞳孔，仿佛穿透云層，鎖定了這片廢墟。

“哥…我們得走…”林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那東西…那東西在找你…”

林熵喘息著，左眼死死盯著自己失控的右手。劍骨…這到底是力量，還是另一個更可怕的債務陷阱？陳伯的死狀，噬魂蟻的嘶鳴，妹妹脖頸的金紋，還有腦子里那冰冷的“吞噬”指令…碎片在腦海中瘋狂沖撞。

就在這時——

嗡——！

一種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震動聲由遠及近，瞬間撕裂了雨幕！不是雷聲，更像是…無數把高速旋轉的電鋸！

貧民窟扭曲的鐵皮屋頂上空，三道猩紅的激光射線如同探照燈般猛地掃下！光線精準地鎖定在林熵身上！

緊接著，三張邊緣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卡片”，撕裂低垂的烏云，帶著引擎的轟鳴俯沖而下！卡片上，復雜的電路紋路構成了飛劍的圖案，中心赫然是巨大的、冰冷的——

「VISA」

「MASTERCARD」

「天道銀聯」

飛劍信用卡！玄剎的催收隊！

“發現高危債務人：林熵。信用評級：垃圾級（已違約）。”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響徹整個銹鐵窟，“執行方案：分期收割。首付：目標右臂（含抵押物太初劍骨碎片）。立即執行。”

話音未落，那張印著「VISA」標志的飛劍信用卡驟然加速！卡片邊緣彈出高速旋轉的鋸齒鏈刃，撕裂空氣，發出死神的尖嘯，朝著林熵無力垂落的右臂——狠狠斬下！

“不——！”林薇爆發出凄厲的尖叫，瘦小的身體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猛地將重傷的林熵撲倒在地！

鋸齒鏈刃帶著毀滅的氣息，擦著林薇的后背掠過！

刺啦——！

她洗得發白的病號服后背瞬間被撕開一道長長的裂口，露出下面蒼白的皮膚。沒有鮮血流出，皮膚下，金色的債務紋路如同被激活的電路，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無形的、帶著數據流味道的沖擊波以林薇為中心猛地炸開！

嗡！

俯沖而下的「VISA」飛劍信用卡，竟被這股微弱卻堅韌的力量硬生生彈開數寸，鋸齒鏈刃在銹蝕的地面上刮出一連串刺目的火星！

林薇趴在哥哥身上，小臉慘白如紙，后背的金紋劇烈閃爍，每一次明滅都讓她身體劇烈抽搐，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絲。她用盡最后力氣，對著林熵耳邊嘶啞道：

“跑…哥…那骨頭…能斬斷…數據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