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的空氣是凝固的。

林小焦從舞臺上逃下來，心臟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整個宴會廳那死一般的寂靜，比任何尖叫和嘲笑都更讓她窒息。

她躲在厚重的幕布后面，大口喘著氣，試圖平復那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

腳步聲。

急促又混亂。

張偉和李欣追了過來，兩張臉因為憤怒和羞恥而扭曲。

“林小焦，你是不是瘋了?！?

李欣的聲音尖銳，她精心維持的甜美形象蕩然無存。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干了什么？你把我們所有人的臉都丟光了。”

張偉的身體在發抖，他指著林小焦，嘴唇哆嗦著，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

他最在意的，從來不是林小焦的感受，而是他自己的面子。

在集團大老板面前，被前女友用這種方式推上風口浪尖，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當眾扒光了衣服。

林小焦看著他們，眼神平靜。

她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

那顆曾經因為他們的一句話就翻江倒海的心，此刻平靜得像一口古井。

井里沒有水，只有冰。

她繞開他們，徑直走向后臺的出口。

“你給我站住！”張偉怒吼著想去抓她的手。

林小焦的腳步頓了一下，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帶任何情緒。

沒有恨，沒有怨，甚至沒有鄙夷。

只有純粹的、徹底的漠然。

張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林小焦沒有再回頭，推開酒店厚重的后門，走進了深夜微涼的空氣里。

第二天，公司。

人事主管王姐的辦公室。

“小林，坐?！?

王姐的語氣很平靜，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程式化的微笑，但辦公室里的空氣，比昨晚的君悅酒店還要凝固。

林小焦在她對面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

她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

王姐給她倒了杯水，然后將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在重大場合行為不端，嚴重影響企業文化?！?

王姐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響起。

“這是公司高層一致的決定?！?

“小林，我很遺憾?！?

“你把這份離職協議簽了吧?！?

林小焦拿起筆，沒有看協議上的具體條款，直接在最后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王姐看著她，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

她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什么“年輕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什么“社會不是學校”，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眼前的林小焦，和那個平日里唯唯諾諾、生怕得罪任何人的小職員，判若兩人。

林小焦簽完字，把筆放回桌上，站起身。

“謝謝王姐這段時間的照顧?！?

她平靜地說完，然后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在她關上門，隔絕了王姐那復雜的目光后，腦海里，那冰冷的機械音，如約而至。

【主線任務完成?！?

【社死度評級：S?！?

【獎勵：現金500萬，【霉運貼紙】x3，【初級輿論引導卡】x1?！?

林小焦走出公司大樓，坐進了那輛停在路邊、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勞斯萊斯庫里南。

司機為她關上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一條銀行短信。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于XX月XX日09:15完成一筆轉賬匯款交易，入賬人民幣5，000，000.00元。】

失業的痛苦，被這一長串零砸得粉碎。

林小焦靠在真皮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換五百萬現金。

這筆買賣，劃算。

壹號公館，頂層江景大平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城繁華的城市天際線。

林小焦盤腿坐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面前的茶幾上堆滿了各種進口零食。

她撕開一包薯片，嘎嘣嘎嘣地嚼著，面前的平板電腦上，正進行著一場視頻通話。

屏幕對面，一個畫著精致妝容，背景是一面貼滿了便利貼的墻壁和塞得滿滿當當書架的女孩，正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哈……”

“不行了……”

“小焦……”

“爸爸……”

“我真的要笑死了……”

“你怎么敢的啊?！?

女孩叫小雅，是林小焦大學時期唯一的閨蜜，也是她所有秘密的唯一知情者，包括那個缺德的系統。

“你沒看我們公司群，都炸了。”

“他們現在不叫你‘廣播體操西施’了，改叫‘喊麥教母’?！?

小雅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淚。

“所以，你真被開除了？”

“嗯，剛辦完手續?！?

林小焦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開除就開除，正好。”

小雅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切換了一下攝像頭，對準屏幕。

“你自己看，別光顧著吃。”

林小焦湊過去，看到了小雅手機上的畫面。

是星光直播的后臺數據。

她的賬號“焦焦不說話”，粉絲數那一欄，赫然顯示著一個刺眼的數字：78萬。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視頻列表。

最頂上那個，正是昨晚的年會視頻，不知道哪個好事的同事錄了下來，還貼心地配上了字幕和各種搞笑特效。

視頻標題是：《年度封神！土味喊麥姐當眾認爹集團總裁！》

播放量：800萬+。

評論數：20萬+。

“你現在是失業了，但在網上，你已經是頂流了，懂嗎？”

小雅的聲音從平板里傳來，帶著一絲興奮。

“你那個‘爸爸’喊完，我給你算了一下，一夜之間，粉絲漲了五十多萬。”

“你現在是星光直播上升榜第一名，把第二名甩得連你車尾燈都看不見?！?

林小焦看著那個播放量，又嚼了一口薯片。

她沒覺得有多高興，也沒覺得有多羞恥。

只覺得，很荒謬。

“小雅，你說，我是不是真的瘋了?！彼龁?。

“你沒瘋，你這是開竅了。”

小雅的語氣斬釘截鐵。

“以前你那個破工作，一個月五千塊，累死累活，還要看人臉色?！?

“現在呢？”

“你對著老板喊一聲‘爸爸’，五百萬到手，還成了全網的紅人?！?

小雅湊近屏幕，表情認真得像個分析師。

“小焦，你聽我說?！?

“你別把這個系統當成什么懲罰，你得把它當成你的天賦。”

“別人想火，要花錢買熱搜，要請團隊炒作?！?

“你呢？”

“你什么都不用干，系統自動給你生成劇本，你只需要豁出去，把臉皮扔地上踩兩腳，錢和名氣就全來了?！?

“既然班是上不成了，那就別上了。”

“從今天起，你就當個全職主播?！?

“你這個社死體質，簡直就是為直播界量身定做的天才?！?

林小焦沉默了。

她看著屏幕里的小雅，又轉頭，看了看這間空曠得有些過分的豪宅，看了看窗外那片不屬于自己的繁華。

失業的失落，被五百萬沖淡。

獲得巨款的興奮，又在小雅的話語中，沉淀成一種更加清晰的東西。

她好像，第一次找到了未來的方向。

一個她從未想過的，荒誕、刺激，又充滿了無限可能的方向。

“社死，作為一項事業嗎？”她喃喃自語。

“沒錯?！毙⊙糯蛄藗€響指。

“把社死，做成你的個人品牌。把尷尬，變成你的核心競爭力。”

林小焦放下了手里的薯片。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樓下，車流如織，萬家燈火。

這座她曾經覺得冰冷又遙遠的城市，此刻，仿佛觸手可及。

她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是星光直播那個叫小北的編輯發來的信息。

【焦焦姐！S級合同已經擬好了，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我給您送過去？另外，平臺想給您做一個獨家專訪，您看可以嗎？】

林小焦看著那條信息，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不是因為金錢，不是因為解脫。

而是一種，將人生握在自己手里的，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