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希臘神系退場帶來的短暫勝利喜悅，被這句平淡的佛號徹底凍結(jié)。

提婆的話，不像米迦勒那樣充滿神權(quán)的傲慢，也不似雅典娜那般藏著智慧的機鋒。

那是一種陳述。

仿佛在闡述一條宇宙早已存在的，不容辯駁的真理。

圣子米迦勒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贊許的表情。

“很好，是時候讓這些不知敬畏的凡人，明白何為原罪了。”

雅典娜蒼白的臉上，也浮現(xiàn)一抹復(fù)雜的意味。

她雖然慘敗，但看到華夏即將面對一個更無解的敵人，心中竟升起一絲隱秘的快意。

這才是神祇該有的力量，直接定義法則，而非陷入凡人的辯論。

大祭司阿赫摩斯藏在陰影中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對這種作用于靈魂與命運的力量，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擂臺之上，提婆并未等待秦川的回應(yīng)。

他那枯瘦的手掌緩緩抬起，掌心之中，一團(tuán)非金非玉的光芒凝聚。

【天竺神系·核心神器·業(yè)報之鏡】

那并非一面實體鏡子，而是一團(tuán)流轉(zhuǎn)著無數(shù)因果絲線的能量體，仿佛宇宙所有生靈命運的糾纏點。

“挑戰(zhàn)，開始。”

提婆話音剛落，【業(yè)報之鏡】光芒大盛。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玄光，瞬間跨越空間，照進(jìn)華夏的推演世界。

那片剛剛因“家天下”而確立了穩(wěn)定秩序，準(zhǔn)備大展宏圖的土地上，異變陡生。

一個正在奮力夯土，加固城墻的壯漢，動作猛地一僵。

他的眼前，不再是熱火朝天的工地，而是一片血腥的屠宰場。

他自己，正舉著屠刀，面目猙獰地砍向一頭悲鳴的牲畜。

“不……我……我前世是個屠夫？”

他手中的石錘“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癱軟下去，抱著頭發(fā)出痛苦的哀嚎。

一名正在河邊浣紗的女子，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她看到了，看到自己曾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一個陰暗的雨夜，咬死了一位無辜的路人。

“我有罪……我有罪?。　?

她跪倒在河水中，瘋狂地用泥沙搓洗自己的雙手，仿佛要洗掉那不存在的罪孽。

田野間，勞作的農(nóng)夫扔掉了鋤頭。

部落里，傳授技藝的工匠停下了敲打。

就連剛剛登上領(lǐng)袖之位，準(zhǔn)備帶領(lǐng)族人開創(chuàng)萬世基業(yè)的“啟”，也恍惚間看到自己曾為一頭惡狼，撕碎了無數(shù)弱小的生命。

巨大的罪惡感，和一種名為“宿命”的無力感，如同瘟疫，瞬間攫住了每一個華夏先民的心。

他們的苦難，他們的辛勞，原來都是在償還前世的罪孽。

他們的奮斗，他們的掙扎，在無盡的輪回業(yè)報面前，又有什么意義？

這種精神層面的攻擊，遠(yuǎn)比刀劍洪水更加可怕。

它不摧毀你的肉體，而是讓你從靈魂深處，認(rèn)同自己的苦難是“罪有應(yīng)得”。

它瓦解的，是一個文明最根本的，反抗與發(fā)展的意志。

推演空間內(nèi)，所有的生產(chǎn)建設(shè)瞬間停滯。

熱火朝天的景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成片跪在地上，不斷懺悔、叩首、以淚洗面的先民。

整個華夏部落，陷入了一種死寂的、徹底自我否定的狀態(tài)。

全球直播間，所有觀賽者都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天……這是什么攻擊方式？】

【太陰險了！這等于是在說，你們?nèi)A夏人天生就該受苦！】

【完了，這怎么破？意志一旦垮掉，這個文明就等于死了！】

“雅典娜的命運絲線，你們靠著蠻勇斬斷了?！?

阿三國直播間內(nèi)，解說員雙手合十，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微笑。

“可你們斬斷的‘因’，所產(chǎn)生的‘果’，又該如何償還？”

“愚公移山，何其壯哉。但此舉逆天而行，毀壞山脈，不知傷害了多少生靈，此為‘惡業(yè)’?！?

“此業(yè)不消，輪回不止，苦難不休?！?

鷹醬國的解說員立刻附和：

“看，這才是真正的高維打擊！不是物理摧毀，而是從根源上定義你的行為是‘罪’！”

櫻花國直播間：

“就算你們能搬開山，但只要你們的行為在輪回中被判定為惡，你們的文明就將永遠(yuǎn)背負(fù)著枷鎖，哈哈！”

圣子米迦勒發(fā)出一聲愉悅的輕笑。

“看，這就是拋棄神祇的下場?！?

“沒有神為他們赦罪，他們只能在自己虛構(gòu)的罪孽里，永世沉淪?！?

華夏指揮所內(nèi)，李沐遙死死攥著拳，指甲掐進(jìn)了肉里。

“不行！我們的精神力場正在被污染！”

“數(shù)據(jù)顯示，國民的自信心和凝聚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下滑！”

王老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屏幕，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研究了一輩子華夏史，從未見過如此無解的困局。

這不是歷史問題，這是哲學(xué)病毒，是文明根基的崩塌。

秦川站在擂臺上，感受著那股通過推演空間反噬而來的，彌漫著絕望與懺悔的負(fù)面洪流。

【見微知著】特性瘋狂預(yù)警。

他清楚地“看”到，那【業(yè)報之鏡】的力量，正在構(gòu)建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huán)：

你受苦了。

為什么受苦？因為你前世有罪。

所以，你受苦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你?yīng)該接受，應(yīng)該懺悔，不應(yīng)反抗。

這是一個足以讓任何文明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死循環(huán)。

不能順著他的邏輯走。

要斬斷它。

秦川的腦海中，無數(shù)念頭瘋狂閃過。

用神話對抗？華夏神話里，地府雖有輪回，卻從未有過如此強調(diào)“前世原罪”的說法。

我們的閻王，審的是今生之功過，定的是來世之形態(tài)，核心是“善惡有報”，而非“天生有罪”。

但這解釋起來太慢，太復(fù)雜。

在對方這種堂皇大勢的法則面前，任何辯經(jīng)都顯得蒼白無力。

必須用一種更直接、更強勢、更不講道理的理念，一刀斬斷這輪回的枷鎖！

一種……活在當(dāng)下，不問前塵，不求來世的強勢理念！

他猛地沉入心神，對系統(tǒng)下達(dá)了最急迫的指令。

“系統(tǒng)！篩選！我要華夏歷史上，變革最徹底、最唯物、最重功利、最不信鬼神、最不講情面的思想流派！”

【收到指令，開始篩選歷史思想庫……】

【儒家思想……核心為“仁、禮”，講究教化，周期過長，否決。】

【道家思想……核心為“無為、自然”，易被曲解為消極避世，否決?！?

【墨家思想……核心為“兼愛、非攻”，雖有行動力，但其“天志”“明鬼”的思想，容易被對方利用，否行。】

一個個顯赫的學(xué)派被迅速劃過。

秦川的心越來越沉。

難道華夏五千年，就找不出一個能對付這“精神鴉片”的猛藥？

就在這時，系統(tǒng)畫面定格。

那是一個血與火的時代，禮崩樂壞，諸侯并起，舊有的溫情脈脈被徹底撕碎。

為了生存，為了強大，一種極端的、冰冷的、只問結(jié)果、不問過程的鐵血哲學(xué)，應(yīng)運而生。

它蔑視一切虛無縹緲的道德說教。

它不相信血脈，不相信神鬼，只相信最冰冷的法條和最絕對的權(quán)力。

它斬斷了過去的一切溫情與傳統(tǒng)，只為了一個目標(biāo)：富國強兵！

秦川的瞳孔猛地一縮。

找到了。

對付神棍，最好的武器，就是比他更不講道理的……現(xiàn)實主義！

他毫不猶豫，將海量的薪火點數(shù)盡數(shù)灌注其中。

“就是它！”

【消耗500薪火點數(shù)，指定解鎖華夏文明核心思想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