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狗剩，連名字都是村里人隨口叫的。爹娘走得早，他守著半間漏雨的土屋，靠幫人放牛換口飯吃。村里的惡霸王屠戶，總愛拿他當出氣筒，搶他的干糧，踹他的土屋，甚至帶著兒子把他捆在樹上，用鞭子抽得他血肉模糊。

后背的疤像蜈蚣一樣爬滿，狗剩夜里疼醒，咬著牙往墻上撞。他恨，恨王屠戶的蠻橫，更恨自己像條蛆蟲，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他常常望著村外那座云霧繚繞的青風山發呆——村里老人說，那山上有仙人，揮手就能移山填海。

“要是能成仙人……”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滅了。他這樣的泥腿子，連飯都吃不飽，哪配想這些？

改變發生在那年暴雨。山洪沖垮了河堤，王屠戶父子竟把他推進洪水，想借天災滅口，好霸占他那點薄田。狗剩在濁水里撲騰，眼看就要被卷進漩渦，一道白影突然破開雨幕。

王屠戶父子像被無形的手抓住，慘叫著甩進浪濤。狗剩則被一股力量托到岸邊，抬頭看見個白衣人站在水面上，腳下長劍泛著清光。

“仙長！”狗剩咳著水，連滾帶爬撲過去，額頭磕在泥地里，“求您……求您救我！”

白衣人低頭看他，目光掃過他滿身的傷，淡淡道：“你這身子，連引氣都難。”

狗剩猛地抬頭，眼里的血絲比洪水還紅：“我能熬！再疼我都能熬！仙長，只要您給我個機會，我能爬著去青風山！”

白衣人沉默片刻，扔給他一塊灰撲撲的木牌，上面刻著個模糊的“外”字：“青風山外門收雜役，三日內到山腳下的石階處。能不能留下，看你自己。”說完，身影一閃便消失在雨里。

狗剩攥著木牌，指節泛白。他沒回家，直接瘸著腿往青風山走。八十里山路，他走了整整兩天兩夜，腳底板磨出的血泡爛了又結，餓了就啃樹皮，渴了就喝路邊的積水。

到了青風山腳下，才發現所謂的“石階”，竟是九千九百級筆直向上的石梯，陡峭得幾乎垂直，云霧纏繞在梯頂，望不見頭。石階下站著個面無表情的灰衣修士，看著他這副模樣，冷笑一聲：“外門雜役，也要能爬上這石階才行。一個時辰內爬不到頂，就滾回去。”

狗剩咬了咬牙，拖著傷腿，開始往上爬。石階冰冷硌人，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才爬了百級，他就摔了下去，額頭磕出個血窟窿。他抹了把血，繼續爬，摔了再爬，指甲斷了，掌心血肉模糊，染紅了一級級石階。

身后傳來其他求道者的嘲笑，有人輕松掠過他，有人勸他放棄。但狗剩眼里只有梯頂，只有那能讓他擺脫泥沼的一線可能。他想起王屠戶的鞭子，想起自己像螻蟻一樣被踐踏的日子，恨意在胸腔里燒得他忘了疼。

一個時辰快到了，他離頂還有百級。灰衣修士的聲音遠遠傳來：“時間到了，下去吧。”

狗剩猛地抬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手腳并用，像瘋了一樣向上沖。最后幾級，他幾乎是滾上去的，重重摔在梯頂的平地上，渾身是血，只剩一口氣。

灰衣修士走過來，踢了踢他：“命倒是硬。”說著，扔給他一套粗布衣服和一個牌子，“外門雜役房，去劈柴吧。記住，這只是開始，能不能留在山上，能不能摸到修行的邊，還兩說。”

狗剩趴在地上，死死攥著那枚刻著“雜役”二字的木牌，嘴角咧開一個滲血的笑。

他知道，這不是仙途的起點，只是從泥沼爬到了仙門的門檻外。但至少，他不用再被王屠戶踩在腳下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這仙門的角落里，像野草一樣活下去，然后——一點點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