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鍋爐房的破窗斜射進來,在孟七的旗袍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手中的人皮燈籠已經熄滅,燈罩上的蘇晚肖像卻依然鮮活,嘴角帶著沈巍從未見過的詭異微笑。
“這不是晚晚。“沈巍的指尖剛要觸碰燈罩,孟七突然側身避開。她的青銅眼罩映出燈籠真容——燈芯并非棉線,而是一縷纏繞著銀針的黑發。發絲末端連接著燈罩內壁,將蘇晚的面容分割成七個表情碎片。
“是,也不是。“孟七的聲音帶著重音,像兩個人在同時說話,“柳如是抽走了她的'愛',剩下的七情......“
她突然掀開眼罩。
本該是左眼的位置,現在嵌著顆靛藍色的珠子。珠子內部有云霧流轉,細看竟是濃縮的井底膠質。當珠子轉動時,沈巍的視網膜上浮現畫面:
蘇晚的魂魄被七根骨針釘在虛空,每根針都抽取著不同情緒。最粗的那根金針扎在心臟位置,針尾連著盞微型的“愛“情燈——燈油正是她鎖骨處美人斑煉化的藍血。
“七情燈陣從來不需要完整魂魄。“孟七的銀簪突然刺入燈籠,“只要保留最純粹的那縷情絲......“
簪尖挑起的發絲在陽光下發出琴弦般的嗡鳴。沈巍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聲音直接轉化為記憶:
三年前的雨夜,蘇晚在檔案室地板上用血畫出的不是符咒,而是七個相互嵌套的同心圓。當她咬破手指在圓心按下指印時,地磚突然翻轉,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豎井。
井壁鑲嵌的正是藍色膠質。
“她主動跳下去的......“沈巍的虎口烙印滲出藍血,“為了用自己補全燈陣?“
孟七的回應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
整個鍋爐房的地面開始龜裂,縫隙中滲出膠質。這些藍色物質像有生命般爬向沈巍,在地面組成卦象:
坎上離下
未濟
與井底棺槨上的“既濟“卦正好相反。
“柳如是沒死透。“孟七的旗袍下擺突然燃起藍火,“她的本命燈還......“
話未說完,她手中的燈籠突然炸裂。
燃燒的人皮碎片在空中重組,拼成張完整的女性面孔——柳如是的新臉。但與井底不同,這張臉沒有縫合痕跡,皮膚完美得如同新生。更詭異的是,她的瞳孔里跳動著兩簇藍色火苗,火芯是蜷縮的胎兒形狀。
“好徒弟。“柳如是的嗓音帶著嬰兒啼哭般的顫音,“你忘了師父教的第一課嗎?“
她的指尖輕點,孟七左眼的膠質珠子突然爆裂。藍色液體噴濺在沈巍臉上,瞬間滲入皮膚。他的視野頓時分裂——左眼看到的是正常世界,右眼卻看到無數金線從自己心臟延伸出去,連接著在場每個人的要害。
最粗的那根金線,正鏈接著孟七的銀簪。
“七情傀儡術。“柳如是的身影在膠質中扭曲,“你以為斬斷我的骨針就贏了?這根'愛'情線,可是你自己系上的......“
孟七突然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
她的銀簪自動飛向柳如是,在半空中分解成七根細針。每根針都穿著截黑發,發絲纏繞成符咒,直刺沈巍的七竅!
沈巍的虎符烙印應激亮起。
青光在身前形成屏障,但黑發符咒竟穿透光幕,像水蛭般吸附在他的皮膚上。最致命的那根直取眉心,卻在刺入前被突然飛來的虎符碎片擊偏——碎片是從柳如是尸體上取下的,此刻正泛著血光。
“晚晚的......血?“
沈巍接住碎片的瞬間,掌心傳來灼痛。虎符殘塊上的“沈“字正在融化,露出下面刻著的微型符文——是蘇晚用骨針刻的《凈天地咒》。
柳如是的完美面孔突然扭曲。
她尖叫著抓向自己的臉,指甲在皮膚上犁出深溝。沒有血流出來,只有藍色膠質從傷口涌出,在空中凝成七個胎兒形狀的鬼火。
“七情孽種!“孟七的右眼突然流血,“她把自己煉成了人燈!“
鬼火同時撲向沈巍。
千鈞一發之際,他捏碎虎符殘片。蘊含其中的血珠炸開,在空氣中形成血色八卦。鬼火撞上卦象的瞬間,整個鍋爐房回蕩起嬰兒啼哭與老人嘶吼混雜的怪聲。
柳如是的皮膚開始大面積脫落。
新露出的“皮膚“根本不是人類組織,而是由無數微型陶片拼接成的鎧甲。每塊陶片上都刻著女性名字,最新那塊寫著“蘇晚“。當沈巍的視線聚焦時,陶片突然翻轉,露出內層——
全是人臉!
不同年齡、不同時代的女性面孔在陶片內蠕動,每張臉的嘴都以不可能的角度撕裂,唱著同一首童謠:
“七情燈,照幽冥“
“一盞燈,一魄散“
“七燈滅,修羅醒“
孟七突然撲向柳如是。
她的雙手插入對方陶片鎧甲的縫隙,猛地撕開胸甲。里面沒有心臟,只有盞青銅燈懸在藍膠中,燈芯是半截銀針——正是她之前刺入沈巍胸口的那根!
“原來如此......“孟七的聲音突然清澈,“姐姐,你把自己煉成了燈芯。“
柳如是的回應是直接貫穿她腹部的骨爪。
五根指骨從孟七后背穿出,每根都帶著倒鉤。當骨爪收回時,扯出的不是腸子,而是靛藍色的膠質絲線——孟七的身體里根本沒有內臟!
“我早就是燈了。“孟七的嘴角溢出藍血,“三百年前,你推我下井時......“
她的雙手突然液化,變成藍色膠質包裹住柳如是的青銅燈。兩種膠質相融的剎那,整個鍋爐房響起琉璃破碎的脆響。
沈巍的視網膜被強光灼傷。
等視力恢復時,柳如是和孟七都不見了。原地只剩盞半融的青銅燈,燈座刻著新卦象:
水火既濟
燈旁躺著孟七的青銅眼罩,鏡面已經碎裂。當沈巍拾起時,碎片映出最后畫面:
井底七口棺槨中的女尸同時睜眼,每具尸體的鎖骨處都浮現虎符烙印。而真正的孟七懸浮在膠質中央,正將某樣東西按入心口——
是沈巍求婚時送蘇晚的鉆戒!
“沈隊!“
小張的呼喊從鍋爐房外傳來。沈巍回頭時,看到晨光中站著的不是同事,而是七個穿白衣的女子。
每人鎖骨處都有美人斑,每人手里都提著盞燈籠。
最前方的那位抬起頭——
是蘇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