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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星空之上

他便是末元!大巫師臨淵破格收錄的親傳大弟子!

這形象本身,就是一份最強烈的宣言,無聲地砸在每一個目睹者的靈魂深處。

半月前,當他渾身浴血、被大巫師金光托舉著踏上海岸,面對萬千矚目,口吐那含糊不清、卻足以撼動王廷格局的“卷宗”二字后,他最后的意識終于徹底崩散,陷入了漫長而絕望的昏迷。身體的損傷遠比他想象的更可怕。如同破碎又強行拼湊的瓷器,經脈中殘留著恐怖的力量洪流沖刷過的暗傷,骨骼像是經歷過無數次的鍛打與扭曲,更有一絲源自天綾爪的奇詭寒煞如跗骨之蛆般在經絡中流竄作祟。

他躺在最高規格的、靈氣馥郁的養心殿玉髓云床上。由內廷御醫精心調配的續脈接骨藥液、溫養神魂的萬年石乳、珍稀無比的血玉瓊漿……無數足以讓普通修士瘋狂的滋補之物被源源不斷送入。但他就像一個被打穿了無數孔洞的皮口袋,無論灌入多少靈粹,那些力量總是飛速流逝。大巫師臨淵并未出面,只是有一晚,殿中燈火驟暗,一道比月光更清冷的指風無聲無息點在了末元眉心深處,瞬間引動他體內殘留的天綾爪本命寒煞,化作一個旋轉的銀色微小漩渦,強行逆轉乾坤鎮住他即將潰散的生機,將他從死亡線上再次拉了回來。

也是在那深度昏迷與痛苦掙扎的半月里,無數屬于“奔命文書”末元的記憶碎片如同海底沉渣般瘋狂翻涌上來:宗務堂那幽深如地窟、彌漫著霉味羊皮紙和塵埃的窒息通道;無窮無盡、高高堆疊隨時會傾塌、足以埋沒靈魂的卷宗之山;負責庫房鑰匙、總是醉醺醺用油膩手指彈他額頭的麻臉管事;那個被強征去修葺內城角樓“永寧碑”、結果被落石砸斷腿后,只能拖著一條殘腿在黑暗中瑟瑟發抖整理文書、最終無聲無息死在某個無人角落的老李頭……還有那無數個星夜,懷揣著必須在天亮前送達的“絕密”指令,赤腳奔跑在冰冷崎嶇、布滿尖銳礁石的沿海小路,將布滿鹽霜與血泡的腳印留在榮國最荒僻黑暗的邊緣……

那所謂的“卷宗”,是永無止境的勞役,是無聲無息的銷蝕,是底層掙扎者在龐大帝國機器中最微小、也最沉重的喘息!

當他終于虛弱地支撐著坐起,望著內侍恭敬遞來的、盛滿珍饈的玉盤和旁邊幾疊需他過目、字里行間流淌著吹捧與奉承、尊號與頭銜的“賀表”時,一股冰冷而洶涌的洪流猛地堵住了他的喉嚨。

此時,紫宸大殿的沉寂被打破。天師玄冥從身側一名弟子手中接過一份同樣以古拙龜甲制成、表面流動著復雜暗紋的卷宗。他動作雍容地展開卷軸,聲音在灌注了精純靈力后,清晰地回蕩在空曠殿內每一個角落:

“啟奏吾王,諸位同僚。”玄冥聲線沉凝,帶著天道威嚴,“棲霞峰天變已過,然余響未盡。經我承天殿諸星官七日七夜不輟推演,輔以先賢龜卜古法參詳,已得確切因果。”

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殿中諸人,尤其在末元那纏著天綾爪的左臂上短暫停留一瞬,繼續道:

“隕星逆天,乃因六島民眾多有悖逆天理之念滋生,污濁之氣升騰,引動上蒼震怒,降下懲罰以正天綱。幸得大巫師以通天法力挽狂瀾于既倒,然根本之禍未除!為固國本、定乾坤,臣建議:速遣天軍,以雷霆之勢入駐六島,凈化民風!凡有違抗天意、疑有不敬者……當以古刑,焚其身以息天怒!”最后幾個字,他咬得極重,如同冰珠墜入玉盤,在死寂的大殿中激起一片極寒的回響。

一股更沉凝冰冷的寒氣,瞬間籠罩了紫宸殿每一個角落。

焚民!凈化!以無數凡人的血肉為祭品,妄圖填補他們眼中那虛無縹緲的天道裂痕!這和半月前棲霞峰上那道“盡屠島民以平息天怒”的判決,如出一轍!不過是換了更堂皇、也更殘酷的名目!

玉階之上,榮王冕旒珠簾下的面容似有微動,但無人能看清。

殿中文武官員,有人面有戚戚,有人眼神閃爍,更有人目露激賞,似乎在玄冥這套冠冕堂皇、直指“天道大義”的推論下找到了依附點。六島百姓的安危?似乎只是這宏大論述中幾個可以輕易涂抹掉的數字。

立于殿右側、一直如同寒冰冷鐵般沉默的末元,在那“焚其身以息天怒”六個字落下的瞬間,猛地抬起了頭!

他臉上殘留的血痂似乎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更加猙獰!那雙眼睛,不再是宗務堂幽暗通道里疲憊空洞的文書之眼,半月病榻生涯積攢的虛弱仿佛在這一刻被某種更深沉的東西徹底擊碎、燒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銳利的、仿佛能刺穿所有偽裝的寒光!這目光,竟讓與他對視的幾名玄冥身后的方士下意識地微微偏開了頭。

沒有怒吼,沒有駁斥。末元的動作帶著一種積蓄了二十年、如同火山爆發般的兇猛決絕!他纏著天綾爪的左手快如電閃般猛地向前一探!沒有動爪,只是那只赤裸的、有著文書磨出老繭的右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把攥住了玉階旁侍者手中托盤里的那份天師呈上的龜甲卷宗!

那侍者只覺手中猛地一輕,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嗤啦——!”

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撕裂聲響徹大殿!那面承載著“神圣天命”、凝聚著承天殿諸人心血、由異寶龜甲硝制而成的卷宗,在末元那只飽含老繭、力量灌注的右手中,如同脆弱的廢紙般被狠狠撕扯開來!斷面猙獰!

碎屑紛飛!

這突如其來的、近乎野蠻的舉動,如同撕破了整個紫宸殿莊重神圣的法則簾幕!讓所有自詡高貴者心中那根“綱常”的弦猛地崩斷!

“大膽狂徒!”“放肆!竟敢褻瀆天師玄文!”“無知小輩!還不謝罪!”玄冥身后,數名承天殿的資深高功方士瞬間怒目圓睜,厲聲呵斥,周身靈力鼓蕩,光焰怒張!若非身處這王庭紫宸殿內,顧忌大巫師的威嚴,怕是當場就要祭出法器鎮壓這悖逆之徒!

高居九階之上的榮王,冕旒珠簾在劇烈的碰撞聲中微微晃動。

處于風暴中心的末元,卻連眼皮都未曾撩一下。他左手垂落,天綾爪銀鏈上的符文無聲流轉,冰寒之意驟漲,牢牢護持住他周身。那只剛剛撕碎了龜甲卷宗的右手,五指箕張,在眾目睽睽之下猛地一揚手!

那束被撕裂成兩半的龜甲卷宗殘骸脫手而出,化作兩團破敗的旋轉黑影,劃出凄厲的弧線,狠狠砸向鋪著黑色冷硬曜石地磚的殿心!

沉悶的撞擊聲響徹肅穆大殿!

殘卷翻滾了幾圈,徹底停下,其上的暗金色符文如同受傷垂死的蜉蝣,在地面掙扎了一下,旋即徹底熄滅。那些承載著“天怒”、要求焚燒島民血肉的字跡,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污泥,無聲嘲諷著它們的來源。

鴉雀無聲!驚駭到極致便是徹底的寂靜!數百道目光死死盯著那砸在地磚上、象征天師威嚴被粗暴踩踏的龜甲殘片。

末元的聲音就在這死寂中響起。他并未刻意拔高音量,甚至帶著一絲大傷初愈后的疲憊沙啞,但這聲音極其穩定,如同深海潛流在巖石溝壑中低沉有力的穿行,清晰無比地傳遞到每一個人的意識深處:

“什么天命災星!這龜甲上的符紋不過徒有其表,如何能測盡寰宇興衰?!”他的目光銳利如錐子,仿佛要穿透紫宸殿沉重的屋頂,釘入浩渺的星空之上,“真正威脅榮國萬民生死的災禍根源,不在于六島的漁民如何生存,而在于九天之上的星鏈斷絕!”“轟——!”

這一句話如同引信,徹底點燃了整座大殿!之前是因恐懼而屏息的寂靜,此刻是真正的爆發!“胡言亂語!黃口小兒安敢妄議天機!”一名玄冥座下的紫袍高功再也按捺不住,跨前一步,須發怒張,磅礴靈力化作實質的音波,震得殿內燭火劇烈搖曳!

更有數道強大的、帶著審判威壓的神念毫不掩飾地朝末元籠罩而去,如同無形的重錘!但那天綾爪纏繞的左臂紋絲不動,爪刃尖端微微亮起,一縷游絲般的奇寒之力悄然彌漫,將那些試圖壓制他開口的力量排斥在外,如同礁石分開海浪!

末元不為所動,他微微昂起頭,目光似乎已洞穿了時空,重新看到了那湮滅于火海的六枚隕石。

“當日六枚天火來襲,其形各異,其速疾驟!絕非漫無目的的毀滅!我用這天綾爪將其核心斬裂、凍結、剖析!”他猛地一抬纏著銀鏈的左手,爪刃指向虛空一點,那動作帶著隕火戰場留下的無匹兇悍,“其最深的崩裂核心之中,其結構最細微的碎片震蕩里……隱藏著同一種被外力硬生生扯斷的軌跡!如同被無形巨力強行扯斷的鎖鏈留下的疤痕!是斷裂的星鏈殘骸在失控中引來了虛空深處的災引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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