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摘下眼鏡的瞬間，林薇聽到了自己骨骼碎裂般的驚恐。

女孩的眼睛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眼角那顆淚痣與自己如出一轍。她慢條斯理地解開校服領口的扣子，露出鎖骨處淡淡的疤痕——那是林薇小時候被開水燙傷留下的印記。

“很驚訝？“蘇晴走到書桌前，翻開手賬本。最后一頁的兩個女孩被紅筆涂改成了同一個人，“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就在等這一天了。“

林薇的喉嚨像是被塞進了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看著書桌上散落的照片，有她小時候的、中學時的、做博主后的。。。。。。甚至還有幾張她自己都忘記拍過的私密照。

“你到底是誰？“她終于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我是蘇晴啊。“女孩歪著頭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也是林薇，或者說，是本該成為林薇的人。“

手賬本里掉出張泛黃的出生證明，上面母親一欄寫著林薇母親的名字，而新生兒姓名處被劃掉了，改成了兩個字：蘇晴。

“當年醫院抱錯了孩子。“蘇晴拿起出生證明，指尖劃過那個被劃掉的名字，“你在本該屬于我的家庭里長大，享受著本該屬于我的母愛。而我呢？在養父母家受盡白眼，因為長得‘不夠漂亮‘被嫌棄了十八年。“

林薇的大腦嗡嗡作響。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總是看著她的臉嘆氣，想起親戚們偶爾說漏嘴的“這孩子怎么越長越不像你媽“，想起自己從小就有的莫名的疏離感。

“顧醫生找到我的時候，說可以幫我奪回一切。“蘇晴走到她面前，抬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動作溫柔得像在觸摸易碎的瓷器，“他說你的基因序列里藏著完美密碼，只要提取出來，就能造出全新的我。“

林薇猛地后退，撞翻了椅子。金屬碰撞聲里，她終于明白那些被刪除的記憶為何如此熟悉——蘇晴描述的被嫌棄的經歷，與她被霸凌的記憶有著詭異的重合。

“那些新聞是你爆的？“她抓住最后一絲理智，“死老鼠也是你送的？“

“不送份大禮，怎么逼你走進顧醫生的圈套？“蘇晴拿起桌上的注射器，里面的透明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你以為真能換身體？顧醫生要的是你的完整基因鏈，那些被刪除的記憶碎片，其實是在幫他拼湊你的人格模板。“

書房里的曼陀羅、檢查時的電流、玻璃艙里的完美軀體。。。。。。所有碎片突然在腦海里拼合。林薇想起顧醫生說過的“記憶支付“，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場掠奪。

“你和他是一伙的？“

“算不上。“蘇晴晃動著注射器，“他需要完美基因樣本，我需要替罪羊。等你簽下協議，我就能順理成章地接收你的人生——包括這具即將被優化的身體。“

她突然按住林薇的肩膀，力氣大得不像個十八歲的女孩。針尖抵住皮膚的瞬間，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顧醫生帶著兩個黑衣人沖進來，金絲眼鏡在打斗中歪到一邊。

“蘇晴！你竟敢擅自行動！“他的儒雅蕩然無存，眼底翻涌著瘋狂的紅血絲。

蘇晴靈巧地躲過黑衣人的抓捕，將注射器扎進林薇脖頸的瞬間，突然調轉方向刺向自己的手臂。“顧醫生，看看這完美的適配度。“她舉起流血的手臂，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現在，我才是最完美的樣本。“

林薇癱坐在地，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切。蘇晴像只靈活的貓，在黑衣人間穿梭，她的動作、眼神甚至微笑的弧度，都越來越像自己。而顧醫生看著蘇晴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興奮，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作品。

“原來如此。。。。。。“林薇突然笑出聲，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你們都想要我的基因，卻沒人問過我愿不愿意。“

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失望，是愧疚。她想起那些被刪除的記憶，原來最珍貴的不是完美的容貌，而是被愛和傷害填滿的真實人生。

混亂中，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劃破了自己的掌心。鮮血滴落在地的瞬間，所有電子設備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墻壁緩緩移開，露出隱藏的實驗室，十幾個玻璃艙整齊排列，每個艙里都漂浮著具與自己相似的軀體。

“自毀程序啟動。“冰冷的機械音在房間里回蕩，“十分鐘后將銷毀所有樣本。“

顧醫生臉色慘白，沖向控制臺想要關閉程序，卻被蘇晴死死纏住。“一起死吧。“女孩的笑容帶著毀滅的快感，“這樣就沒人知道我們的秘密了。“

林薇看著玻璃艙里那些沉睡的“自己“，突然明白了顧醫生的終極計劃——他要造出無數個完美的林薇，用她們取代這個世界上所有不完美的人。

“不。“她站起身，掌心的鮮血滴在控制臺上，“該結束了。“

林薇沖向主控制臺，在蘇晴和顧醫生驚愕的目光中，按下了確認鍵。警報聲戛然而止，玻璃艙開始出現裂痕，里面的軀體漸漸變得透明。

“你瘋了！“蘇晴尖叫著撲過來，卻被林薇一把推開，“那也是你的身體！“

“不。“林薇看著自己掌心的傷口，感受著疼痛帶來的真實感，“這才是我的身體，獨一無二的身體。“

她最后看了眼蘇晴，女孩的臉正在變得模糊，像張被揉皺的紙。顧醫生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畢生的心血化為泡影，發出絕望的哀嚎。

林薇走出實驗室時，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梧桐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些雀斑還在，淚溝也依舊明顯，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新的協議已經擬好，這次的代價，是靈魂。“

林薇笑了笑，刪掉了短信。她知道，只要自己還相信真實的價值，就永遠不會掉進欲望的陷阱。

街角的鏡子映出她的身影，雖然不完美，卻挺拔而堅定。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揮揮手，轉身走向了朝陽升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