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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荒野

送走了那位趾高氣揚的信使,沃爾特轉身回來,看到林恩已經披上了斗篷,正準備出門。

“大人,您要去哪?”

“去看看我的騎士。”林恩說,“順便通知她,有活干了。”

當見到赤鳶的時候,她還在進行民兵的訓練。

三十個從領民中挑選出來的壯年男子,正拿著削尖的木棍,進行著最基礎的隊列和刺擊訓練。他們的動作還很笨拙,隊列也歪歪扭扭,但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過去不曾有過的專注。

博克也在其中,他吼得最大聲,動作也最賣力。

赤鳶就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一言不發。

她既不呵斥,也不指導,只是靜靜地看著。只是偶爾指點一下他們不標準的動作。

林恩走到她身邊。

“看來我們的民兵隊,初具雛形了。”

赤鳶沒有回頭,目光依然鎖定在隊伍上。“一群拿著木棍的農夫而已,離‘兵’還差得遠。”

“那也比一群餓肚子的農夫要強。”林恩把那封來自黑石領的信遞了過去。

赤鳶接過,掃了一眼。

“維爾穆特的晚宴。”她只說了三個字,評價簡潔而精準。

維爾穆特是一種在這個的世界中已經滅絕的、外表美麗卻劇毒無比的植物。它的花蜜聞起來香甜無比,能吸引任何生物前來品嘗,但只要一滴,就足以致命。

在這個世界的王國歷史當中,曾出現過一位暴君,“血手”奧斯頓,為了篡奪王位,曾邀請他那宅心仁厚的兄長,也就是當時的國王,參加一場旨在兄弟和解的晚宴。

他在國王最愛的蜜酒中,就滴入了一滴維爾穆特的濃縮花蜜。

晚宴上,奧斯頓聲淚俱下地懺悔自己的過錯,兄弟二人把酒言歡,仿佛重歸于好。然而酒過三巡,老國王便七竅流血,暴斃當場。

奧斯頓則順理成章地接管了王國,開啟了黑暗統治。

倘若要林恩拿一個前世的詞去解釋它,“鴻門宴”最合適不過。

“你也這么看?”

“一個叫葛德溫的男爵。”赤鳶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輕蔑,“我以前就聽說過他,在北境行商的圈子里,他的名聲比爛掉的魚還臭。”

她將信紙隨意地捏在手里,那考究的信紙在她指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你去,他會想盡辦法從你嘴里撬出秘密。你不去,他會認為你心虛,或者挑釁。冬天一到,他有的是借口帶人來‘拜訪’你。”

她的分析,和沃爾特大同小異,但更加直白。

“所以,我決定去。”林恩看著她,“我需要一個同伴。”

赤鳶終于轉過頭,看著林恩。她的眼神向來很平靜,但這時候卻閃過了些許猶豫。

“我不是你的騎士,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想再招惹麻煩。”

“我知道。”林恩點頭,“這是一筆交易。你陪我去一趟黑石領,回來之后,到明年開春,零號坑所有產出,你可以隨意取用。”

他知道,對現在的赤鳶來說,金錢沒有意義,榮譽也已褪色。

只有那些【甘甜】的食物,對她還有吸引力。

赤鳶沉默了片刻。

“他堡里有騎士嗎?”她問。

“不清楚,但應該有護衛。”

“好。”她答應得干脆利落,忽然笑了笑,然后補充了一句,“如果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我可以幫你解決掉他。當然,那要另外算食物。”

林恩看著她那張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我盡量讓事情不要發展到那一步。”他說,“我只是去串個門,順便看看,能不能從一個吝嗇鬼的口袋里,掏出幾枚過冬的金幣,再聽點鄰居們的近況。”

一周后的清晨,薄霜給城堡的庭院鋪了層稀薄的銀。

四名城堡衛兵,正給五匹駑馬備鞍。他們的動作還有些生澀,但站姿已不像從前那般松垮,眼神里也多了些警惕。

這是他們頭一回跟領主大人出遠門,一個個繃著臉,想裝出老練的模樣,反而顯得手腳更僵了。

沃爾特管家將一件厚實的羊毛斗篷披在林恩肩上,那雙布滿褶皺的手仔細系好領口的繩扣,嘴里的話像沒擰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淌個沒完。

“大人,那位葛德溫男爵,聽說城堡里養了兩條惡犬,您見了一定要繞著走。”

“知道了,沃爾特。”林恩有些無奈。

“還有,他們那兒的麥酒味道嗆人,北境的商旅都這么說。您最好只喝水,我給您備了果干茶。”

“記下了。”

“萬一……他要是提什么過分的要求,您千萬別當場點頭,就說得回來和我,還有安娜夫人商量。”

老管家絮叨著,聲音里是藏不住的焦慮。

林恩耐著性子聽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老人瘦削的肩膀,隔著粗布衣衫,全是骨頭。

“放心,我不在,領地就交給你和安娜夫人了。”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

“地爐的生產別停,讓博克盯緊些,收割和播種的節奏要把握好。還有,民兵隊的訓練也一樣,那幫小子剛吃飽飯,渾身是勁,得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閑出亂子。”

沃爾特點頭,眼眶微微泛紅。

林恩的目光越過管家,投向他身后幾步外。赤鳶一身利落勁裝,只背著那把無名長劍,安靜得像庭院里的一尊石雕,對周遭的忙亂和囑托充耳不聞。

他沖老管家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種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鎮定。

“再說,我又不是一個人去。”

隊伍踏上了前往黑石領的土路。

馬蹄踩在薄霜覆蓋的地面,發出清脆的“嗒、嗒”聲,是這清晨唯一的聲響。

當最后一縷屬于白馬河谷的炊煙,消失在身后的丘陵后,林恩感覺周遭的空氣,變了。

他隱隱感覺到了,空氣當中的【活力】似乎相比于白馬河谷的城堡中,低了許多。

空氣不再是清冽提神的,而是透著一股陳腐的壓抑。

吸進肺里的,不再是生命的氣息,僅僅是空氣而已。

這是他成為貝爾男爵以來,第一次真正離開自己的領地。

在白馬河谷,他早已習慣了土地的親近與回應。腳下的大地是他力量的延伸,是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

可在這里,大地是陌生的,疏離的,踩在上面,甚至能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排斥。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赤鳶。

她騎在馬上,身姿挺拔如松,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前方,對周遭環境的變化無動于衷。

“你不覺得……這里的空氣很難聞嗎?”林恩忍不住開口。

赤鳶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沒什么波瀾。

“我沒感覺出來。”

林恩愣住,隨即明白了。

似乎只有覺醒了【農民】職業的他,才能感受到這微妙的變化。

越是向黑石領深入,道路兩旁的景象越是蕭索。

田地里,秋收早已結束,只剩稀稀拉拉的麥茬在寒風中發抖,大部分土地都光禿禿地裸露著,呈現出一種缺乏營養的灰白色。

他們路過一個小村落,這個村落似乎和周遭每個領地的中心都隔得很遠,顯得更加破敗。

幾間歪歪扭扭的茅草屋,稀疏地散落在路邊。幾個衣衫襤褸的農夫,正靠在一堆根本無法御寒的枯枝旁發呆。

他們的眼神麻木空洞,看到林恩一行人騎馬經過,也只是漠然地抬了抬眼皮,隨即又垂了下去。他們身上,縈繞著一種與這片土地如出一轍的死氣。

一名跟在后面的衛兵,忍不住壓低聲音跟同伴嘀咕。

“我的天,這里的人,看上去比咱們兩個月前還慘。”

另一名衛兵深以為然地點頭。

林恩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沒有制止。

此刻,他心里沒有同情,也沒有慶幸。

就算沒有到鬧饑荒的程度,在收成不好的年份,眼前這片蕭條的土地,這些麻木的人,正是這個世界下底層人民的常態。

直到這一刻,林恩才比任何時候都更直觀地認識到,他的【農民】職業,他所擁有的力量,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是在以一己之力,對抗著這個世界的衰敗法則。

白馬河谷,是他用【活力】、【甘甜】這些詞條,硬生生從這片本該被“自然遺忘”的白馬河谷中,撕開的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一個還算得上有生機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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