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上，朱元璋那句“誅其九族”的血腥誓言，猶在百官耳邊回響。

丞相府密室里，胡惟庸那句“毀了他的根基”的陰毒謀劃，也已化作暗流，涌向應天府的每一個角落。

風暴，正在醞釀。

僅僅一夜之間。

應天府的天，就變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大明第一錢莊的金票，有假！”

“隔壁王屠戶昨天收了一張十圓的金票，今天拿去錢莊存，掌柜的說是假的！一文不值！”

“何止啊！我聽說城南的布莊，收到了一百兩的假票！老板當場就氣暈過去了！”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的瘟疫。

從清晨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在應天府的大街小巷瘋狂蔓延！

恐慌！

無邊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要知道，經過前幾日那場黃金堆成山的暴力洗禮，金票，早已成了應天府最硬通的貨幣！

其信用，甚至遠超白銀！

無數百姓和商人，都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換成了這一張張輕飄飄的紙片！

可現在，這張紙，竟然有假？！

這不就是要了他們的命嗎？！

“退錢！必須退錢！”

“老子不信什么金票了！老子要換回黃金！”

“對！換黃金！只有金子才是真的！”

人群被恐懼和憤怒點燃，從城市的四面八方，如同失控的潮水，瘋狂地涌向朱雀大街！

目標，直指那座巍峨聳立的石樓——大明第一錢莊！

半個時辰不到。

錢莊門口，已經黑壓壓地擠滿了數千人！

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增長！

“開門！開門！”

“還我血汗錢！”

“騙子！你們這群天殺的騙子！”

人群的情緒，已經徹底失控！

他們瘋狂地沖擊著錢莊那扇巨大的楠木門，用石塊，用拳腳，用身體，發出“咚咚咚”的巨響！

守在門口的那一百名青衣壯漢，此刻組成了一道堅實的人墻，拼死抵擋著狂暴的人潮。

可他們，也快要撐不住了！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了彩，手臂被抓得鮮血淋漓！

擠兌！

一場足以摧毀任何金融帝國的，最可怕的擠兌風波，就這么毫無征兆地，爆發了！

……

錢莊對面。

“第一樓”的三樓雅間。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臨窗而坐。

但今天的主角，卻不是胡惟庸。

而是一個面容白凈，留著三縷山羊須，身穿工部侍郎官袍的中年男人。

他叫李善。

乃是丞相胡惟庸最得意的門生之一。

此刻，他正悠閑地端著茶盞，居高臨下地欣賞著樓下那片人間地獄般的景象，嘴角，掛著一抹冰冷而又得意的笑容。

在他身后，站著幾個富商打扮的人，一個個點頭哈腰，滿臉諂媚。

“大人，高！實在是高啊！”

一個胖商人豎起大拇指，馬屁拍得震天響。

“這一招釜底抽薪，簡直是神來之筆！那陳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絕對想不到，他的金票，一夜之間就成了廢紙！”

“是啊是啊！”另一個商人附和道，“我等按照大人的吩咐，將那些偽造的金票混在交易里散播出去，如今全城百姓都以為金票不可信，他陳玄的信譽，算是徹底完了！”

李善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他輕輕吹了吹茶沫，眼神中充滿了智珠在握的傲慢。

“完了？”

“不，這才只是個開始。”

他放下茶盞，目光陰冷地盯著那座在人潮中搖搖欲墜的錢莊。

“等那姓陳的被這群憤怒的賤民，活活撕成碎片！”

“那，才叫真正的完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陳玄被踩成肉泥的凄慘下場！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恩師胡惟庸對他的嘉獎之聲！

他，李善，今日就要踩著陳玄的尸骨，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

就在他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時。

樓下，那混亂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更加巨大的騷動！

“他出來了！那個姓陳的出來了！”

“陳玄出來了！”

李善瞳孔一縮，猛地探頭望去！

果然！

在萬眾矚目之下，錢莊那扇被沖擊得搖搖欲墜的大門，緩緩向內打開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內，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一身月白長袍，依舊纖塵不染。

正是陳玄！

他一出現，全場那足以掀翻屋頂的嘈雜聲，竟是奇跡般地，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滿了憤怒、懷疑、恐懼，以及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最后的期盼！

陳玄的視線，緩緩掃過下方那一張張因為恐慌而扭曲的臉。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與凝重。

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仿佛眼前這場足以顛覆一切的危機，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無傷大雅的鬧劇。

他這副云淡風輕的姿態，讓樓上的李善看得眉頭大皺！

裝！

死到臨頭了還在裝！

他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收場！

人群中，一個被收買了的地痞，看準時機，猛地將一張金票扔向陳玄，聲嘶力竭地吼道！

“陳玄！你這個騙子！你看看！這就是你發的金票！是假的！”

“還我錢來！”

這一聲吼，再次點燃了人群的火藥桶！

“對！還錢！”

“假的！都是假的！”

陳玄沒有理會那地痞。

他只是彎下腰，將那張飄落在腳下的金票，輕輕撿了起來。

他拿在眼前，看了一眼。

然后，笑了。

那笑容，充滿了不屑。

充滿了……憐憫。

就像一個成年人，看著一群試圖用泥巴冒充黃金的孩童。

“就這？”

陳玄抬起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就這種垃圾，也配叫假票？”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樓上的李善，更是“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

什么意思？！

這批假票，可是他找遍了全天下最高明的工匠，用了和真金票一模一樣的紙張，一模一樣的墨水，一模一樣的印版，耗費了無數心血才偽造出來的！

別說是普通百姓，就連錢莊的老師傅，不仔細看都分辨不出真偽！

他竟然說……是垃圾？！

就在所有人驚疑不定之際。

陳玄動了。

他緩緩抬起右手。

在他的手中，出現了一件所有人都從未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通體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紫色的……琉璃？

不，比琉璃更純凈，更剔透。

在陽光下，散發著一種神秘而又妖異的光澤。

“這是什么玩意兒？”

“好漂亮的琉璃！”

“他要干什么？”

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中。

陳玄將那塊紫色的“琉璃”，對準了自己手中的那張真金票。

然后，輕輕地，按了一下“琉璃”側面的一個不起眼的凸起。

下一秒。

讓在場數萬人，畢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嗡——！

一道肉眼可見的，淡紫色的光束，從那塊“琉璃”中射出，籠罩了那張薄薄的金票！

緊接著！

就在那淡紫色的光芒之下！

原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金票之上，竟是……竟是憑空浮現出了一條……

龍！！！

一條由無數根比發絲還要纖細的金色光線，勾勒而成的，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

那金龍盤踞在票面之上，龍須飄逸，龍鱗閃爍，龍目圓瞪，仿佛隨時都要破紙而出，直沖云霄！

那股無與倫比的，神圣而又威嚴的氣息，撲面而來！

不僅如此！

在金龍的下方，還同時浮現出了一串，由無人認識的，奇特而又簡潔的符號，組成的編碼！

“000001”

……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徹底凍結！

整條朱雀大街，數萬百姓，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們張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快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他們的瞳孔之中，除了那條在紫光下熠熠生輝的五爪金龍，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大腦，一片空白！

神跡！

這他媽的……是神跡啊！！！

樓上。

“哐當！”

一聲脆響！

李善手中的青花瓷茶盞，脫手而出，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他整個人，如同被天雷劈中了天靈蓋，僵在原地！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著那條浮現在金票上的龍，那張向來白凈的臉，此刻已經沒有了半點血色！

蒼白如紙！

不可能……

這……這絕對不可能！！！

這到底是什么妖法？！

就在這片足以讓神佛都為之失聲的死寂之中。

陳玄的聲音，再次悠悠響起。

“看到了嗎？”

“這，才是我大明第一錢莊，真正的金票。”

說完。

他將那塊紫色的“琉璃”，對準了地上那張，被地痞扔上來的假票。

紫光，再次亮起。

然而。

在那紫光之下，那張假票，卻是一片空白！

什么都沒有！

沒有龍！

沒有編碼！

只有一張蒼白的紙！

真與假！

神跡與垃圾！

在這一刻，形成了最鮮明，最殘酷，也最具有沖擊力的對比！

所謂的危機！

所謂的陰謀！

在這神仙般的手段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個笑話！

轟！！！！！！

人群，終于從極度的震驚之中，反應了過來！

但迎接他們的，不是恐慌的延續！

而是……滔天的憤怒！！！

“假的！那張是假的！”

“我明白了！有人故意用假票來搗亂！”

“狗日的！是誰想害我們？！”

百姓們的恐慌，瞬間化作了對幕后黑手的無邊怒火！

他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齊刷刷地射向了那個最先跳出來，扔出假票的地痞！

那個地痞，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篩糠般地劇烈顫抖！

“不……不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

一個膀大腰圓的屠戶，第一個沖了上去，一記老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

“操你娘的！就是你！”

“打死他！打死這個狗娘養的！”

人群，徹底暴動了！

無數憤怒的拳腳，如同雨點般，落在了那個地痞和他的幾個同伙身上！

慘叫聲，哀嚎聲，響徹云霄！

陳玄只是冷冷地看著，根本沒有阻止。

他的人，早已不動聲色地上前，將那幾個被打得半死的倒霉蛋，從人群中拖了出來。

審問？

甚至都不需要審問！

在那塊神奇的紫色“琉璃”面前，這些人的心理防線，早已徹底崩潰！

不等陳玄的人開口，他們就像倒豆子一樣，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招了！

幕后主使！

工部侍郎，李善！

……

坤寧宮。

朱元璋聽完錦衣衛指揮使毛驤的匯報，那張布滿了褶子的臉，已經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好！好一個李善！好一個胡惟庸的門生！”

“砰！”

他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堅硬的梨花木桌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咱剛說完誰動錢莊就是動咱的江山社稷！他轉頭就敢給咱玩這一手！”

“這是在打咱的臉！這是在挖我大明的根！”

朱元璋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殺氣沸騰！

“毛驤！”

“臣在！”

“給咱點齊三百錦衣衛！立刻去抄了那狗官的家！”

“咱要讓他知道，欺君罔上，是個什么下場！”

“遵旨！”

毛驤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轉身就要離去。

然而。

一個淡然的聲音，卻攔住了他。

“重八，等等。”

陳玄端著一杯馬皇后親手泡的茶，從屏風后，緩緩走了出來。

朱元璋看到他，眼中的殺氣才稍稍收斂了一些。

“哥，這事你別管！咱今天非得剮了那狗東西不可！”

“殺雞，焉用牛刀？”

陳玄走到他身邊，將一杯茶遞了過去，微笑道。

“對付一個貪官，就出動錦衣衛抄家？”

“格局，太小了。”

朱元璋一愣。

“那依哥的意思……”

陳玄輕輕吹了吹茶碗里的熱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

“抄家，能抄出多少錢？”

“他貪的，藏的，你能全都找到嗎？”

“可我有我的辦法。”

陳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惡魔般的弧度，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不僅能讓他自己，把貪墨的錢，一文不少，連本帶利地全都吐出來。”

“還能讓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

“最后，還得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收下他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