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偏房簡陋的書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瓶貼著歪扭標簽【安神香】的琥珀色小瓶，靜靜地立在桌角，如同最普通的自制花露水，毫不起眼。

顧清歡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低著頭，避開傭人嫌惡的目光，去廚房“領”她的冷粥咸菜。

她剛回到偏房門口，就撞見了腳步匆匆的管家王媽。

王媽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冷粥，眼底的輕蔑毫不掩飾，語氣生硬：“太太，夫人讓你把這個送去書房。”她將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塞到顧清歡懷里，動作粗魯。

顧清歡低頭一看，禮盒上印著某個國際奢侈品牌的LOGO，里面躺著一瓶造型華麗、香氣馥郁的香水。

“這是蘇小姐特意從國外帶給夫人的限量款古董香水，夫人要在今天的貴婦茶會上品鑒。”王媽語氣冷淡，帶著一絲施舍，“讓你送過去，是給你開開眼，省得整天擺弄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顧清歡抱著禮盒，手指微微收緊，臉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又惶恐不安的樣子：“我……我去送？可是……”

“讓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廢話！”王媽不耐煩地打斷她，“手腳麻利點，別讓夫人等急了！”說完，轉身就走。

顧清歡看著懷里的香水禮盒，又看看自己書桌上那瓶簡陋的“安神香”，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開眼？

好啊。

……

墨家主樓的小型會客廳，此刻衣香鬢影，笑語晏晏。

周雅芝一身雍容華貴的旗袍，坐在主位，正與幾位同樣打扮精致的貴婦談笑風生。蘇晚晴坐在她身邊，妝容完美，笑容溫婉，儼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晚晴真是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風范了。”一位貴婦笑著恭維。

“是啊，聽說晚晴在國外還拿了調香師證書？真是才貌雙全！”

蘇晚晴矜持地笑了笑：“只是興趣，隨便學學而已。”

周雅芝臉上滿是得意，拍了拍蘇晚晴的手：“我們晚晴就是懂事，知道我喜歡收藏香水，這不，特意給我帶了一瓶古董香水回來，據說是百年前一位大師的絕版之作呢！”

“哦？絕版古董香水？”貴婦們頓時來了興趣，紛紛伸長脖子。

就在這時，顧清歡抱著禮盒，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她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臉上疤痕猙獰，與這滿室奢華格格不入，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鄙夷、好奇、幸災樂禍……各種視線如同針尖般扎在她身上。

周雅芝看到她，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磨磨蹭蹭的！東西拿過來！”

顧清歡像是被嚇到了，身體一抖，抱著禮盒快步上前，腳步卻有些“慌亂”，在距離周雅芝幾步遠的地方，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前踉蹌了一下！

“啊！”

驚呼聲中，她懷里的禮盒脫手飛出！

不偏不倚，正正砸在周雅芝面前的茶幾上！

啪嚓！

精美的禮盒摔開，里面那瓶造型華麗的古董香水瓶應聲而碎！

深紫色的香水液體瞬間流淌出來，浸濕了昂貴的地毯，一股濃烈到近乎刺鼻的馥郁香氣猛地爆發開來，充斥了整個會客廳！

“我的香水！”周雅芝猛地站起身，看著一地狼藉和破碎的瓶子，氣得臉都白了！

“顧清歡！”蘇晚晴也失聲尖叫，心疼地看著自己千辛萬苦弄來的絕版香水，“你！你是故意的！”

顧清歡像是嚇傻了，站在原地，臉色慘白，手足無措，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對……對不起！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腳滑了……”

“腳滑？！”周雅芝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的鼻子，“我看你就是存心報復！嫉妒晚晴！你這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給我跪下！”

周圍的貴婦們看著這場鬧劇，有的掩嘴偷笑，有的面露鄙夷，有的則帶著幾分看戲的興味。

就在這混亂之際——

一股極其清雅、溫潤、深邃的香氣，如同山澗清泉，悄然無聲地彌漫開來。

這香氣初聞清冽，瞬間驅散了那濃烈刺鼻的馥郁；再品溫潤，如同暖陽拂過心間；細嗅之下，那深邃悠遠的木質底蘊和若有若無的蘭韻意境，更是讓人心神一靜，仿佛置身于空谷幽蘭之中，所有的煩躁和喧囂都被悄然撫平。

“咦？什么味道？”一位對香水頗有研究的李夫人最先察覺，她吸了吸鼻子，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好特別的香氣……”

“是啊……剛才那濃香熏得我頭疼，這香氣一出來，舒服多了……”另一位夫人也忍不住贊嘆。

“清冽而不冷，溫潤而不膩，還有股說不出的……安撫人心的力量？”李夫人閉上眼睛，仔細品味著，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這……這分明是古籍中記載的‘幽谷蘭心’意境！天哪！這香氣……比那瓶所謂的絕版古董香水，高了不知多少境界！”

她猛地睜開眼，目光灼灼地掃視四周：“是誰？誰帶了如此頂級的香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看向蘇晚晴和周雅芝。

蘇晚晴臉色一僵。周雅芝更是又驚又怒：“李夫人，你胡說什么！晚晴的香水都……”她指著地上的碎片，氣得說不出話。

“不是地上的味道！”李夫人搖頭，循著那清雅香氣的來源，目光最終落在了——顧清歡身上！

確切的說是，落在了顧清歡因為慌亂而微微敞開的舊襯衫口袋上！

那里，露出一個極其簡陋的小玻璃瓶瓶口！琥珀色的液體在瓶內輕輕晃動，那清雅溫潤、安撫人心的頂級香氣，正是從那里散發出來的！

“是……是她？”李夫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顧清歡那個舊口袋里的簡陋小瓶上！

一個穿著寒酸、臉上有疤、剛剛打碎了絕版香水的鄉下女人？

她身上……帶著比絕版古董香水更頂級的香氛？

這怎么可能？！

蘇晚晴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周雅芝更是如同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臉色鐵青！

就在這死寂般的震驚和尷尬中——

顧清歡像是被眾人的目光嚇壞了，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小瓶子，緊緊攥在手里，聲音帶著哭腔和濃濃的委屈：

“夫……夫人……這個……這個不是香水……是我……我用花園里那些沒人要的野花……隨便……隨便做的……”

她的話，如同最后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所有人耳中！

用……花園里沒人要的野花……隨便做的？！

隨便做的？！

隨便做出來的東西，秒殺了蘇晚晴千辛萬苦弄來的絕版古董香水？！

整個會客廳，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周雅芝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顧清歡的手指都在顫抖：“你……你這個撒謊精！野花？野花能做出這種東西？我看你就是偷了……”

“香水，”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打斷了周雅芝的咆哮，“是我讓她做的。”

所有人猛地回頭！

墨廷梟操控著輪椅，面無表情地滑進會客廳。他的目光掃過一地狼藉和臉色鐵青的周雅芝，最后落在顧清歡手里那個簡陋的小瓶子上，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