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那張泛黃的舊紙靜靜躺在書桌上，殘缺的香水配方散發著陳舊的墨香。顧清歡的目光死死釘在那個小小的手繪蘭花標記上，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這個標記！

她絕不會認錯！

在母親留給她的那本泛黃的、藏在破布娃娃里的筆記扉頁上，就畫著這樣一朵一模一樣的蘭花！那是母親獨有的標記！

這個配方……是母親的？！

墨廷梟怎么會有？！

無數個念頭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開！母親失蹤……顧家注資的實驗室……同源的毒素……現在又是母親的香水配方出現在墨廷梟手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震驚和洶涌的疑問幾乎要將她淹沒。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失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

她猛地低下頭，濃密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抖，遮住了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肩膀微微瑟縮著，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不知所措：“這……這是什么？好……好復雜的字……”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帶著點怯意地碰了碰那張紙的邊緣，指尖冰涼。

墨廷梟的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沒有錯過她看到配方時那一瞬間的僵硬，以及低頭時那極力壓抑的顫抖。

“一個舊香水配方，”他的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情緒，“殘缺了。聽說你懂點調香？”

顧清歡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胸口，聲音細若蚊蠅：“我……我不懂……鄉下奶奶教的土方子……都是些……野花野草……胡亂弄的……這個……這個太……太難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慌亂地搖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那樣子，像是被這復雜的東西嚇壞了。

“是嗎？”墨廷梟的指尖輕輕敲擊著輪椅扶手，發出規律的“噠、噠”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如同敲在人心上。他的目光掃過書桌上那幾個簡陋的小玻璃瓶和干枯的茉莉花，“我看你之前調的安神香，效果不錯。”

顧清歡身體一僵，隨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那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我……我只會弄點簡單的……”

她像是急于證明自己的“無能”，慌亂地拿起桌上一個裝著干枯野花的小瓶子，笨拙地打開，一股淡淡的、混雜著泥土和草木的味道飄了出來。“您看……就是這種……花園角落里沒人要的花……我……我隨便摘的……”

墨廷梟的視線落在那些不起眼的干花上，又緩緩移回她那張布滿疤痕、此刻寫滿惶恐的臉上。

房間里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

顧清歡的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覺到墨廷梟那審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她身上逡巡，試圖找出任何一絲破綻。

她必須做點什么！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抬起頭，飛快地瞥了墨廷梟一眼，又迅速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討好：“墨先生……我……我能不能……用花園里的花……練練手？”

她頓了頓，聲音更小了，帶著點卑微的請求：“我……我不會亂摘名貴的花……就……就角落里那些沒人要的……行嗎？”

墨廷梟深邃的眼眸里光影變幻。

他看著她這副怯懦又帶著點小心翼翼討好的樣子，再想到技術部匯報的“零”的痕跡，想到她那些看似巧合的“精準”……

矛盾。

太矛盾了。

他沉默了幾秒，就在顧清歡以為他會拒絕或者繼續逼問時，他卻淡淡開口：“可以。”

顧清歡像是松了口氣，肩膀微微放松下來。

然而，墨廷梟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剛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他拿起那張殘缺的配方，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那個手繪的蘭花標記，目光如同實質般穿透空氣，落在顧清歡低垂的眼瞼上，“這個配方，我很感興趣。如果你能把它復原……”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或許，我們可以談談你母親的事。”

轟——！

顧清歡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母親！

他果然知道！他果然在試探她！

他不僅知道這個配方可能和母親有關，他甚至知道她在尋找母親！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這個男人，到底查到了多少？！

巨大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憤怒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那股想要質問的沖動。

不能問！不能暴露！

她猛地抬起頭，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混合著震驚、茫然和一絲卑微希冀的表情，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我……我母親？墨先生……您……您知道我母親的下落？”

那眼神，像是一個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絲微光，充滿了不敢置信的渴望。

墨廷梟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那張配方紙又往前推了推，聲音依舊平淡：“試試看。用你的‘土方子’。”

說完，他不再停留，操控輪椅，轉身滑出了這個狹小的房間。

房門輕輕合上。

房間里只剩下顧清歡一個人。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臉上的怯懦、茫然、希冀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蒼白和眼底翻涌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的驚濤駭浪！

她緩緩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泛黃的紙。指尖拂過那個小小的蘭花標記，冰冷刺骨。

母親……

墨廷梟……

她猛地攥緊了拳頭，紙張在她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

墨廷梟的書房。

巨大的監控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偏房內的景象。

顧清歡背對著攝像頭，肩膀微微顫抖著，手里緊緊攥著那張配方紙，久久沒有動作。

墨廷梟靠在輪椅里，指尖輕輕摩挲著下巴，眼神幽深難測。

剛才那一瞬間，她聽到“母親”時，眼底閃過的，絕不是單純的希冀……

那是一種被觸及逆鱗的、冰冷的憤怒和……殺意？

雖然快得如同錯覺，但他捕捉到了。

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他拿起內線電話：“沈確，查一下顧清歡的母親，所有資料，尤其是……她和帝都那些香水實驗室的關系。”

“是，墨總。”

掛斷電話，墨廷梟的目光重新落回監控屏幕。

屏幕里，顧清歡終于動了。

她緩緩轉過身，臉上已經恢復了那種怯懦的平靜。她小心翼翼地將配方紙折好，收進抽屜里，然后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單薄而沉默。

墨廷梟的指尖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敲擊著。

復原配方？

他倒要看看，這個頂著丑陋疤痕、藏著無數秘密的女人，到底能給他帶來多少“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