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橋的真念種開花第三年,石芽的念心珠突然燙得像團火。
小姑娘正蹲在向日葵花田里,給新發芽的金瓣三色堇澆水,珠體的粉光突然往共生谷的方向鉆,珠影里浮出片陌生的谷地:谷中央的石臺上,兩朵花并蒂而生,左瓣金紅如燃,右瓣靛藍近墨,花瓣相觸的地方纏著道暗紅的紋,像道鎖,將兩朵花死死捆在一起。更詭異的是,花周圍的光繭里,無數人影在掙扎,生念像被抽絲般往花里鉆,影們的呼救聲穿透珠體,刺得人耳膜發疼。
“紅薇姐姐的情絲草影在發抖!”石芽把珠往王小帥手里塞,珠體的燙意竟讓他的斷骨笛也泛起金芒,“念心說,那花在吃人的生念,再不去救,谷里的人就都要變成空殼了!”
王小帥的金芒往珠影里探,金芒與雙生花的光繭相觸,光繭突然裂開道縫,露出里面的景象:谷中的溪水泛著金藍雙色,飲過溪水的鹿正撕咬幼崽,狼卻在給受傷的兔子舔傷;守谷人的茅屋燃著大火,本該救火的人卻在一旁鼓掌,嘴里喊著“燒得好”;最深處的石洞里,雙生花的根須纏在個穿綠衣的女子身上,女子的氣脈正被花一點點吸走,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是‘逆命場’。”李美麗的無垢氣化作層薄紗,罩在珠體上,白光與粉光相觸,光繭里的呼救聲清晰了些,“玄阿影殘留的記憶碎片說,雙生花能顛倒善惡,讓溫順的變暴戾,讓兇狠的變慈悲,讓救人的成害人的——這花比三色堇更邪門,它不造幻境,直接扭曲人的本性。”
三人順著念心珠的指引往共生谷趕,越靠近谷口,空氣里的金藍雙色越濃,路邊的野花突然往石芽的腳踝纏,葉片上的刺閃著藍光,像在攻擊;而平時兇猛的山貓卻叼來野果,往王小帥手里塞,喉嚨里發出討好的呼嚕聲。
“這花的力量已經溢出來了。”王小帥用金芒護住石芽,斷骨笛的翼紋與金芒相纏,形成道屏障,“紅薇當年說過,天地萬物都有平衡,強行打破平衡的東西,要么自我毀滅,要么毀滅世界——這雙生花顯然在往后者走。”
谷口的石碑爬滿了金藍雙色的藤蔓,碑上的“共生谷”三個字被藤蔓遮住,露出底下的小字:“左生右死,兩花共命,鎖斷則亡,鎖連則昌。”李美麗的無垢氣往藤蔓上探,白光與藤蔓相觸,藤蔓突然退開,露出石碑后的暗格,格中藏著塊青銅鏡,鏡背刻著朵雙生花,花心嵌著半塊玉鎖。
“是‘同心鎖’的殘片。”石芽的念心珠往玉鎖上貼,珠體的粉光與玉鎖的光合在一起,鏡中突然映出段往事:兩個穿綠衣的孩子在雙生花前許愿,女孩說“我要當守花人,永遠陪著它”,男孩說“我要保護姐姐,不讓花欺負你”,鏡中的雙生花突然綻放,花瓣上的同心鎖與玉鎖完全吻合。
“守花人的孩子。”李美麗的聲音里帶著凝重,白光與鏡中的孩子影相觸,影里的女孩漸漸長成石洞里的綠衣女子,“玄阿影的記憶說,雙生花需要至親的血才能開花,開花的同時會結出同心鎖,鎖住兩人的命盤——這女子是守花人,她的親人很可能已經……”
話沒說完,谷中突然傳來聲凄厲的尖叫,念心珠的粉光劇烈晃動,珠影里的綠衣女子正往雙生花的根須里灌生念,臉色蒼白如紙,卻咬著牙笑:“北月,姐姐替你守住花,你快跑,別回頭……”
“她在救那個叫北月的人!”石芽的眼淚掉在珠上,淚珠與粉光相觸,珠影里的情絲草影突然往綠衣女子的方向鉆,女子的氣脈竟恢復了些血色,“紅薇姐姐在幫她!她說這女子的生念很純,不該被花吃掉!”
三人沖進谷中,溪水的金藍雙色已經濃得像漿糊,守谷人的尸體浮在水面上,臉上卻帶著詭異的笑,手里還攥著燒火的柴;而本該害人的野狼正把幼崽往山洞里叼,用身體擋住涌來的雙色光,喉嚨里發出悲壯的嗚咽。
“桑南枝!”王小帥對著石洞里的綠衣女子喊,斷骨笛的金芒往雙生花的根須上劈,金芒與根須相觸,根須發出“滋滋”的響,像被烈火灼燒,“別給花灌生念,你會被吸干的!”
綠衣女子抬起頭,臉上的血痕混著淚水,顯得格外狼狽,她的手里攥著另一半同心鎖,鎖上的裂紋與石碑暗格中的殘片正好吻合:“它快撐不住了……背陰蕊的怨念快壓過向陽蕊的生念了……”她往雙生花的背陰蕊指,靛藍色的花瓣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臉,“這些都是被花吞噬的生念,怨念越重,花越兇,再不想辦法平衡,整個江湖都會被它扭曲!”
石芽的念心珠突然往雙生花的向陽蕊鉆,珠體的粉光與金紅花瓣相觸,花瓣竟往回收了些,露出里面的花蕊,蕊中嵌著顆金色的晶,晶里映著無數笑臉——是被向陽蕊治愈過的人,有蹣跚學步的孩子,有久病初愈的老人,有死里逃生的俠客。
“向陽蕊是好的!”小姑娘的聲音穿透谷中的混亂,“它在救人!只是被背陰蕊的怨念逼得沒辦法了!”
就在這時,谷外傳來陣馬蹄聲,十幾名黑衣人騎著黑馬沖進來,為首的女子穿紅衣,左眼是靛藍色的,手里的長刀嵌著雙生花的花瓣,刀光劃過之處,溪水的金藍雙色突然沸騰,“桑南枝,別做無謂的掙扎了,雙生花本就該屬于碎星樓,你的守花人時代該結束了。”
女子的長刀突然甩出,刀背上的背陰蕊花瓣往桑南枝的氣脈射去,靛藍色的光與花的根須相觸,根須突然收緊,桑南枝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慕清寒,你果然還是找到了這里……你弟弟的死不是雙生花的錯,是你自己的執念害了他!”
被稱為慕清寒的男子——不,仔細看,為首的紅衣人雖穿男裝,脖頸卻有女子的細膩,聲音里帶著刻意壓低的柔——冷笑一聲,左眼的靛藍光更盛:“我弟弟說過,這花是不公的象征,憑什么要有人為它犧牲?今天我就要用萬人的生念,強行解開同心鎖,讓它成為‘絕對平等’的力量!”
她的身后突然推來十幾輛囚車,車里的人氣息微弱,生念正通過導管往雙生花的方向流,導管上的雙生花花瓣閃閃發亮,像在貪婪地吸食。“這些都是自愿獻祭的‘圣徒’。”慕清寒的長刀往囚車一指,“他們說,能為碎星樓的大業犧牲,是天大的榮耀——你看,連被花吞噬,都有人甘之如飴,這花哪里邪門了?”
“他們是被你用背陰蕊的力量控制了!”桑南枝的氣脈往雙生花的向陽蕊灌,金紅色的光突然暴漲,暫時逼退了背陰蕊的侵蝕,“雙生花的同心鎖是平衡的象征,不是讓你滿足執念的工具!你弟弟當年是自愿成為花肥,不是被迫的!”
慕清寒的左眼突然射出藍光,藍光與背陰蕊相觸,花的根須猛地往桑南枝的心臟鉆:“閉嘴!我弟弟那么怕疼,怎么可能自愿被花吃掉?是你們守花人逼他的!是這該死的花逼他的!”
石芽的念心珠往囚車的方向滾,珠體的粉光與囚車里的人相觸,其中一個老嫗突然顫抖起來,嘴里喊著“我的孫兒”,生念晶在粉光中微微發亮:“念心說,他們的生念還沒被完全吸走!紅薇姐姐的情絲草影能喚醒他們!”
李美麗的無垢氣往老嫗的識海鉆,白光與背陰蕊的藍光相觸,藍光里的控制欲漸漸退去,老嫗的眼神恢復清明,對著慕清寒哭喊:“是你騙了我們!你說獻祭能讓孫兒起死回生,可我的孫兒早就埋在土里了!你這個騙子!”
老嫗的哭喊像導火索,囚車里的人紛紛被喚醒,生念晶的光與向陽蕊的金紅色相觸,雙生花突然劇烈顫動,背陰蕊的藍光竟退了些,露出里面的金色花蕊。“它在反抗背陰蕊的控制!”王小帥的金芒往向陽蕊鉆,斷骨笛的翼紋與金紅色光相纏,形成道光柱,“這花的本性不壞,是慕清寒的怨念在污染它!”
慕清寒的長刀往王小帥劈來,刀背上的雙生花花瓣突然張開,一半金紅一半靛藍,同時釋放出治愈與侵蝕之力——金紅光往石芽的方向涌,想治愈她的同時也吸走她的生念;靛藍光往李美麗的方向射,想侵蝕她的同時也喚醒她最深的恐懼。
“兩生刃!”桑南枝的聲音里帶著驚惶,“她把雙生花的力量煉進刀里了!這刀能同時救人殺人,讓你在感激她的時候,不知不覺被她控制!”
李美麗的無垢氣化作面光墻,白光與靛藍光相觸,藍光里浮出她的恐懼:玄阿影消散的那一刻,她沒能抓住最后一縷生念,玄阿影的影在光里對她笑,說“你連我都護不住,還想護江湖”。“這不是真的!”白光突然暴漲,將藍光劈碎,“玄阿影說過,守護不是抓住,是記住!我記住了她的囑托,就永遠沒有辜負她!”
王小帥的金芒纏住兩生刃的金紅光,斷骨笛的翼紋突然發出“嗡”的輕響,金芒里浮出紅薇的影,影對著石芽笑,說“別擔心,姐姐在”,金紅光竟被影的力量凈化,化作純粹的治愈力,往囚車里的人身上涌。“紅薇的生念還在!”他的聲音里帶著激動,“她在幫我們!”
慕清寒的左眼突然流出血,兩生刃的花瓣開始枯萎,“不可能……雙生花怎么會不聽我的……”她的氣脈里突然傳出背陰蕊的嘶吼,像有無數怨念在她體內掙扎,“弟弟……我是為了你啊……我要讓這花給你陪葬……”
桑南枝突然往雙生花的花心撲去,將同心鎖的殘片嵌進花心,“平衡要來了……”她的身體與花的根須融為一體,金紅色的光從她的氣脈里涌出,與背陰蕊的藍光交織,形成道旋轉的光輪,“王小帥,李美麗,幫我守住這光輪,別讓它被任何人破壞——這是雙生花的自我救贖,也是它給江湖的機會……”
光輪越轉越快,金藍雙色漸漸融合,變成溫暖的白光,籠罩了整個共生谷。飲過溪水的鹿停止了撕咬,狼放下了野果,救火的人拿起了水桶,囚車里的人恢復了生念,慕清寒的兩生刃“當啷”落地,左眼的靛藍色漸漸褪去,露出里面的茫然。
雙生花的花瓣在白光中慢慢合攏,像在沉睡,花心的同心鎖重新閉合,只是鎖上多了道裂痕,像在說“平衡易破,守護難行”。桑南枝的聲音在光里回蕩:“告訴北月,守花人不是守花,是守人心的平衡……別像我一樣,到最后才明白……”
白光散去時,共生谷恢復了平靜,溪水變回清澈,野花不再傷人,山貓也恢復了警惕。雙生花的根須上,結出顆透明的種子,種子里映著桑南枝的笑臉,像從未離開。
石芽的念心珠往種子上貼,珠體的粉光與種子相觸,珠影里的紅薇影對著種子影招手,兩個影往谷深處的石洞走,像在說“我們會陪著它”。小姑娘把種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念心說,紅薇姐姐讓我們把種子種在兩界橋,讓它和真念種作伴,說那里的光最暖,能讓它長出好的花。”
王小帥撿起地上的兩生刃,刀上的花瓣已經完全枯萎,只留下純粹的鐵刃,刃上倒映著他與李美麗的身影,像在說“未來可期”。李美麗往慕清寒的氣脈里注入無垢氣,白光與她體內的怨念相觸,怨念漸漸平息,露出里面的脆弱:“她只是個被執念困住的可憐人。”
慕清寒的左眼恢復正常,卻空洞得可怕,她跪在雙生花前,手里攥著半塊同心鎖,那是她弟弟的遺物。“我錯了……”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弟弟的日記里寫著,他想當守花人,想保護雙生花……是我沒看懂他的字,以為他寫的是‘恨花’……”
谷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個穿綠衣的少年沖進來,看到石洞里的景象,突然跪坐在地,“姐姐……”他的手里攥著另一半同心鎖,與慕清寒的殘片正好吻合,“我來晚了……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是桑北月,守花人的弟弟。”李美麗的聲音里帶著惋惜,白光與少年的氣脈相觸,“玄阿影的記憶說,他三年前外出求醫,想治好姐姐的怪病,卻不知姐姐的病是守花人的宿命——與雙生花共生,也與雙生花同衰。”
桑北月把同心鎖拼在一起,鎖上的裂痕突然發出微光,雙生花的種子在石芽手里輕輕顫動,像在回應。“姐姐說過,雙生花是天地的鏡子,照出的不是善惡,是選擇。”少年的聲音里帶著哽咽,“她選擇了犧牲,我選擇了守護——從今天起,我是新的守花人。”
王小帥往桑北月手里塞了顆金瓣三色堇的種子,“種在雙生花旁邊,它能提醒你,再邪的花,也能開出向善的花;再難的路,也有人陪你走。”
李美麗的無垢氣往兩界橋的方向探,白光與真念種的光合在一起,像在說“我們該回家了”。石芽把雙生花的種子揣進懷里,念心珠的粉光與種子的光合在一起,珠影里的紅薇影與桑南枝影對著他們揮手,像在說“路上小心”。
慕清寒被桑北月帶走了,她的兩生刃被留在石洞里,當作警示。囚車里的人自愿留下幫忙重建共生谷,他們說要讓這里長出片沒有怨恨的花田,像桑南枝希望的那樣。
離開共生谷時,王小帥回頭望了一眼,雙生花的花瓣已經重新張開,一半金紅一半靛藍,卻不再刺眼,像在訴說著平衡的真諦。他握緊李美麗的手,斷骨笛的金芒與她的無垢氣在陽光下交織,溫暖而堅定。
江湖的風雨不會停,新的奇花異草還會出現,但只要守住心里的平衡,記住守護的意義,就永遠沒有跨不過的坎。
就像雙生花,哪怕經歷過扭曲與污染,也能在最后選擇自我救贖——人心,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