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魚骨再次醒來,影爪已經離開了。
魚骨站在巷口,清晨微涼的空氣帶著城市特有的塵土和潮濕垃圾的氣味。它習慣性地舔了舔前爪,粗糙的舌面劃過毛發,帶來一絲熟悉的安心感。影爪的氣息已經徹底消散,只剩下巷子里陳腐的木頭和魚骨的味道。它知道,屬于它的“童年”結束了。
饑餓驅使著它邁出腳步。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靴子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車輪碾壓的轱轆聲、還有遠處模糊的叫賣聲,匯成一片嘈雜的背景。魚骨貼著墻根,陰影是它最好的掩護。它的目標很明確:食物。本能和經驗告訴它,幾個地方最有可能找到吃的——面包店后巷的垃圾桶偶爾會有沒烤透的面包邊角、肉鋪旁的下水道入口偶爾能撈到一點油脂碎末、還有就是城門外郊區更廣闊的自然場地。
它敏捷地穿梭在行人腳邊不起眼的縫隙里,避開那些可能帶來危險的步伐。它的體型瘦小,動作輕巧,大部分人都不會留意這只灰撲撲不起眼的小貓。偶爾有好奇的孩童想靠近,也被它警覺地躲開。它記得影爪的告誡:人類的手可能是食物,也可能是陷阱。
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后街,它幸運地找到半塊沾滿灰塵的面包屑,迅速叼走躲在角落狼吞虎咽。這點東西只能稍微緩解饑餓感。它抬頭望向城門的方向,天空高遠。郊區有更多機會,但也意味著要獨自面對更大范圍的環境和不那么“安全”的小型生物。
它熟練地穿過喧囂的外城街道,來到高大的城門附近。守門的衛兵慵懶地靠在門洞陰影里,對一只溜出去的小貓毫無興趣。魚骨貼著城墻根,避開了主路,沿著熟悉的、被踩踏出來的小徑,溜出了城門。
熟悉的郊區氣息撲面而來——泥土、青草、池水的微腥,還有朽木特有的霉味。樹林和池塘依舊,但它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空氣中少了強大異獸(蠻貓或斑貓)留下的、那種讓它感到安心的無形威壓。顯然,今天是它們輪換的間隙,或者它們去了更遠更需要守護的區域。
魚骨沒有猶豫太久,它目標是那些腐朽的樹干。影爪教導的記憶清晰浮現:尋找樹皮裂開、滲出濕氣的朽木,用爪子小心扒開松軟的木質,里面往往藏著肥美的木花蟲幼蟲。它找到一根合適的朽木,熟練地操作起來。果然,幾條白胖的幼蟲暴露出來。它迅速叼起一條,嚼也不嚼就吞了下去。這是它熟悉的、能輕易獲得的食物來源之一。
幾條幼蟲下肚,體力似乎恢復了一些。它舔舔嘴角,望向郊區更外圍那片被稱為“洼地”的區域。影爪無數次警告過那里危險——活躍的低級異獸,還有時不時出現的、帶著武器的人類冒險者。影爪從未帶它去過那里。
但今天,魚骨沒有影爪的庇護,也沒有高級貓的鎮守。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同時也伴隨著更深的不安。它需要更多食物。洼地邊緣的灌木叢里,是否會有更多蟲子?或者…有沒有可能撿到冒險者們遺漏的、帶著肉絲的骨頭?
這個念頭像小小的火星,點燃了它探索的欲望。它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風中的聲音:遠處似乎有某種野獸的低吼,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鳴,但沒有聽到人類特有的腳步聲或金屬碰撞聲。它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向著洼地邊緣挪動。
洼地的地形果然不同,濕潤的土壤散發著更濃郁的腐殖質氣息,低矮的灌木和蒲草叢生,視野遠不如開闊的郊區。魚骨繃緊了神經,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謹慎。
就在這時,一陣惡臭順著風飄來。這股味道它隱約記得——那是影爪帶它去過的、位于外城外某個偏僻角落的垃圾放置區!味道比記憶中更濃烈、更復雜。顯然,這個放置區離洼地邊緣很近。
對食物的渴望再次壓倒了警惕。垃圾放置區意味著被丟棄的食物殘渣!比起在危險的洼地和稀疏的郊區間艱難尋找蟲子,那里可能有更容易獲取的能量!
它循著氣味,偏離了洼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穿過一片稀疏的荊棘叢。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同時也讓從未見過如此規模的魚骨感到一陣窒息。
這里是一個巨大的、露天的垃圾堆場。各種廢棄物堆積如山:腐爛的菜葉果皮、破碎的陶罐瓦片、銹蝕的金屬碎片、沾染不明污漬的破布、斷裂的家具殘骸……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蒼蠅嗡嗡嗡地形成一片片黑云。
幾只體型碩大、羽毛油膩的食腐鳥在高高的垃圾堆上踱步,尖銳的喙偶爾啄食著什么。幾只瘦骨嶙峋、眼神兇悍的野狗在邊緣翻找,為了爭奪一塊沾著肉的骨頭低吼撕咬。而在更陰暗潮濕的角落里,魚骨還看到了更多忙碌的身影——那是成群結隊、幾乎有它半個身子那么大的黑色巨鼠!它們啃咬著一切有機物,動作飛快,數量多得令人頭皮發麻。
魚骨的胃因饑餓而絞痛,但眼前的景象讓它本能地感到恐懼。這里比它想象的要危險得多。影爪警告過它遠離垃圾堆,尤其是這種大型放置區,不僅因為難以入口的食物,更因為這里盤踞著更兇悍、更不擇手段的流浪者和掠食者。
就在魚骨猶豫著是否要退縮時,一只巨鼠發現了它。那只巨鼠停下啃食的動作,用綠豆般的小眼睛盯著魚骨,發出尖銳的叫聲,瞬間,周圍的巨鼠都停下動作,齊刷刷地看向魚骨。
魚骨被這陣仗嚇得毛發都豎了起來,它弓起身子,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具威脅性。可那些巨鼠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幾只體型較大的巨鼠率先沖了過來,爪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魚骨靈活地閃躲著,利用自己身體小巧的優勢,在鼠群中穿梭。它瞅準時機,猛地撲向一只巨鼠,用鋒利的爪子抓向對方的眼睛。那只巨鼠吃痛,慘叫一聲,退了回去。但其他巨鼠并沒有被嚇退,反而更加瘋狂地圍攻過來。
就在魚骨漸漸體力不支時,一只野狗沖了進來。它對著巨鼠們怒吼,巨鼠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亂了陣腳。野狗趁機咬住一只巨鼠的脖子,用力一甩,那只巨鼠便沒了動靜。其他巨鼠見狀,紛紛逃竄。
野狗轉身看向魚骨,它的眼神并不友善,但也沒有立刻攻擊。魚骨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喉嚨里依舊發出警惕的聲音。野狗慢慢靠近,嗅了嗅魚骨,隨后轉身走向一旁的垃圾堆,繼續翻找食物。
魚骨這才松了口氣,它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安全。它望向垃圾堆,雖然那里食物豐富,但現在看來實在太危險了。于是,它決定還是回到郊區,去尋找那些相對安全的食物來源。
魚骨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上它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回到郊區后,它又開始在朽木里尋找木花蟲。這次,它格外小心,每一次扒開樹皮都先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魚骨已經吃飽,它找了一個隱蔽的樹洞,蜷縮在里面。它望著洞外漸漸變黑的天空,想起了影爪,想起了曾經在貓群里的日子。雖然那時它很弱小,但至少有影爪的保護。而現在,它必須獨自面對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
不過,經歷了今天的事情,魚骨也明白,自己變得更加堅強了。它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生存下去,也許有一天,它能成為像影爪那樣強大的存在。
第二天清晨,魚骨從樹洞里鉆了出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它伸了個懶腰,準備再次踏上尋找食物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