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清晨，李易是被陽光曬醒的。

他猛地坐起來，發(fā)現自己躺在公園長椅上，身上蓋著件繡著鴿子圖案的黑色馬甲。

手里攥著半盒生銹的硬幣，口袋里揣著張皺巴巴的欠條：“欠張哥表演場地費5000元，30天內還清——李易”。

周圍晨練的大媽們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個穿太極服的大爺路過，丟下句：“小伙子，今天再不表演，張哥該來掀你攤子了。”

李易捏了捏眉心，試圖消化眼前的狀況。距離上次在雨里送外賣，已經過去一個月整。

最后那晚收到的神秘短信，在凌晨零點準時消失，緊接著就是天旋地轉的眩暈，再睜眼時，世界已經換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成了個街頭魔術師，還是個欠著債的。

長椅旁的樹底下，藏著個破舊的魔術箱。打開一看，里面有副缺了兩張的撲克牌，三個漏氣的氣球，還有本封面寫著“入門魔術大全”的書，書頁被水泡得發(fā)皺。

“看來原主比外賣員還慘。”李易苦笑。他試著拿起那本魔術書，翻到第一頁：“魔術的真諦，是讓觀眾相信不可能。”

莫名其妙從一個送外賣的變成一個魔術師？

中午時分，他在步行街口支起攤子。

一塊紅布鋪在地上，擺上那盒硬幣，學著書里的樣子試著變“硬幣穿桌”——結果硬幣從指縫滑出去，滾到了一個穿運動服的女生腳邊。

女生彎腰撿起硬幣，遞給他時笑了：“手法還得多練練啊。”

是楊子熙。但她今天扎著高馬尾，穿著熒光綠的運動背心，胸前掛著塊寫著“市田徑隊”的牌子，和上次那個穿白裙的女生判若兩人。

李易接過硬幣，指尖有些發(fā)燙：“謝……謝謝。”

“我叫楊子熙，經常路過這兒。”她指了指他的魔術箱，“之前看你表演過‘大變活人’，雖然穿幫了，但挺有意思的。”

原主還表演過這么高難度的？李易心里發(fā)虛，只能干笑兩聲。

楊子熙看了眼手表：“我訓練要遲到了，晚上回來再看你表演。”她走了兩步，又回頭補充，“別用那本泡水的書了，圖書館有新版的魔術教程。”

李易看著她跑遠的背影，突然想起外賣員那天下的雨。原來不同的身份里，有些人還是會再遇見。

下午三點，正當他對著魔術書練習“三仙歸洞”（其實就是把三顆石子在碗里換位置）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炸響在耳邊：

“李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晨旭站在人群外，穿著件印著“設計院”字樣的工服，手里還提著個畫筒。他沖過來抓住李易的胳膊，眼神里的疑惑比上次更重：“我去你出租屋找你，房東說你早就搬走了！你到底為什么突然換了這么多工作？”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李易把他拉到旁邊的巷子：“晨旭，我現在沒法跟你解釋，但我真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王晨旭指著他手里的石子，“你大學時連撲克牌都不會玩，現在跑去街頭賣藝？你知不知道阿姨天天給我打電話，問你為什么不接她電話？”

李易的喉嚨哽了下。他確實沒接，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跟母親解釋這荒唐的一切。

“給我點時間。”他低聲說，“等我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晨旭還想說什么，巷口傳來個尖利的聲音：“李易！欠我的錢該還了吧？”

一個留著寸頭的壯漢叉著腰站在那里，身后跟著兩個紋身的小弟。李易想起欠條上的“張哥”，下意識地把王晨旭往身后擋了擋。

“張哥，再寬限幾天……”

“寬限？”張哥一腳踹翻他的魔術箱，撲克牌撒了一地，“今天再不賺到錢，就卸你一條胳膊抵債！”

王晨旭突然往前一步：“他欠你多少錢？我替他還。”

李易愣住了，張哥也愣了：“你誰啊？5000塊，你說還就還？”

王晨旭從工服口袋里掏出張銀行卡：“我剛發(fā)的項目獎金，正好夠。”他把卡塞給張哥，“但你要是再找他麻煩，我報警了。”

張哥掂量了下銀行卡，啐了口唾沫，帶著人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他們倆，地上的撲克牌被風吹得四處飄。

“你沒必要這樣。”李易撿起張黑桃A，聲音有點悶。

“誰讓你是我兄弟。”王晨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你在搞什么，有事跟我說。”他從畫筒里抽出張設計圖，“對了，這是你上次說想看的圖書館擴建方案，我順手畫的。”

李易看著圖紙上熟悉的線條，鼻子突然有點酸。

那天傍晚，李易在公園練習魔術時，又遇到了李小蘭。她背著書包坐在長椅上，手里拿著本奧數題，眉頭皺得緊緊的。

“遇到難題了？”李易走過去，手里轉著那枚早上楊子熙還給他的硬幣。

女生抬頭看他，眼睛亮了下：“是你！外賣……哦不，魔術師哥哥！”她指了指習題冊，“下周三要上臺演講，我緊張得睡不著。”

李易想了想，把硬幣拋起來，接住時攤開手心——硬幣變成了顆用彩色糖紙折的星星。

“你看，”他把星星遞給她，“看起來很難的事，其實換個角度，就很簡單。”

李小蘭接過星星，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你上次在便利店幫過我，我叫李小蘭。”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老樓，“我家就在那兒，開面館的，下次你來，我請你吃牛肉面。”

這時，楊子熙跑步路過，看到李易手里的星星，停下腳步：“進步挺快啊。”她從運動包里拿出本嶄新的《現代魔術原理》，“我去圖書館借的，你先用著。”

李易接過書時，指尖又碰到了她的手。這次他沒躲開，她也沒躲開。

“謝謝。”他說。

“晚上有雨，”楊子熙看了眼天色，“別在外面待到太晚。”

那天晚上，真的下起了雨。李易抱著魔術箱躲在電話亭里，翻著楊子熙借給他的書。突然看到夾在書里的便簽，上面寫著個手機號，后面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雨越下越大，他突然有了個主意。

半小時后，李易站在步行街的屋檐下，對著躲雨的人群舉起手：“各位，今天給大家表演個雨中魔術——‘消失的雨’。”

他拿出那枚硬幣，讓前排的大媽握住，自己則張開雙臂。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身上，圍觀的人都笑了，說這小伙子怕不是傻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合上大媽的手，再打開時，硬幣變成了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雨停了。”有人小聲說。

真的停了。烏云散開，月亮從云里鉆出來，剛好照在李易手里的玉蘭花上。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有人開始往他的魔術箱里扔錢。李易看著手里的花，突然想起外賣員那天下的雨，想起王晨旭遞給他的設計圖，想起李小蘭的星星，想起楊子熙的便簽。

也許，這30天，也沒那么難熬。

他抬頭時，看到電話亭的玻璃上，有人用手指畫了個奇怪的符號——像個旋轉的箭頭，和他在醫(yī)院繳費單背面看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