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殘月懸在墨色夜空，清輝灑落大地，無聲無息漫過林間。

漆黑的森林之中，一堆淡淡的篝火，輕盈的跳動著，為寂靜的黑夜，帶來一絲絲溫暖的光亮。

火堆旁，一個孩童背靠著粗糙的樹干，手里捏著根燒得半焦的木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火星。

跳動的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出那張尚帶稚氣的臉龐。

這是蕭楚離開蕭家的第一個夜晚，也是他這么多年來，頭一回在外面過夜。

空氣中彌漫著松脂燃燒的獨特氣味，以及夜晚森林特有的濕冷和草木芬芳。

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不知名夜梟的啼叫，更添幾分幽寂。

隨意的放進一根木柴，讓得篝火再次明亮了許多。

蕭楚手掌托著下巴，金色的瞳孔倒映著跳動的火焰，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對著腦海中的葉天帝抱怨道：

“話說師父，你為啥不讓我用神虹飛行啊？要是用飛的，我一日就可以到魔獸山脈了，哪用在這荒山野嶺喂蚊子。”

他說著，抬手拍掉了胳膊上一只正費勁叮咬的蚊子。

那蚊子戳了半天，發現怎么都進不去，吸不著血，正在思考蚊生當中。

結果啪一下，蚊生沒了。

【那我問你，什么叫歷練？】

葉凡的聲音平靜地響起，直接拋回一個問題。

蕭楚啞然，小嘴張了張，一時間沒回答上來。

【你的歷練，必然不會是踩著神虹從云端掠過，將山川湖海都當成腳底的風景?！?

葉凡的聲音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沉靜，似乎在回憶。

【遙想為師當年，天天被人追殺，天天爭奪資源，每日都在懸崖邊緣過日子，如履薄冰?！?

【對我而言，每一分速度都關乎生死，所以才需要追求效率和速度。】

【但你不同?！?

【你是幸運的，你所在的環境里，并沒有這么多的爾虞我詐，想殺你的人不多，而且都已經被解決了?！?

【命泉的神虹是讓你有了飛的本事，可你的歷練要練的不是‘飛得多快’，而是‘走得多穩’?！?

【所以我讓你緩下來，不妨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你得用腳去踩每一寸土地，感受風吹過皮膚的力道，聞出空氣里草木和危險的區別?！?

【你要在一次次判斷錯、摔跟頭里，磨出一雙能看透迷霧的眼睛，練出一副能扛住風雨的筋骨?！?

葉凡的話語如同涓涓細流。

【所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這第一步的‘足下’，便是用雙腳去丈量。】

蕭楚撇了撇嘴，道理他都懂，師父說得也對，可看著眼前黑漆漆的山路，想著還要走好幾天，他還是認為效率太低。

小聲逼逼：“但還是感覺好浪費時間……這不是水字數么……”

葉凡的語氣，于是帶上了一絲考校的意味：

【那我要再問你了。】

【在你東南方，隔著一座山谷的那座山頭上，有一幫土匪?！?

【他們看見你點燃的篝火了，而且現在正在朝你這邊趕來?！?

【你察覺到了嗎？】

蕭楚：“？？？”

他猛地坐直了身體，困意瞬間飛到了九霄云外。

“隔壁那座山頭？”蕭楚連忙站起身，凝神朝著葉凡指示的方向望去。

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發亮，努力穿透黑暗。

那座山頭看似很遠，實則一點也不近。

蕭楚只看見一片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輪廓的遠山黑影。

山風穿過林間，只有樹葉的沙沙聲。

“啥也沒有啊師父……”

蕭楚有些茫然地撓撓頭，他五感遠超常人，但隔著這么遠的距離，要察覺到動靜，確實超出了他現在的感知范圍。

【這便是了?！?

葉凡的聲音帶著一絲了然。

【若是換作一個稍微有點經驗的人，就不會在不清楚周圍環境底細的陌生山林里，在晚上點燃如此顯眼的篝火?！?

【你所作所為，無異于在黑暗里點著明燈，告訴所有潛在的敵人：‘我在這里，快來殺我’?！?

蕭楚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么菜鳥的錯誤。

【我現在直接告訴你罷?！?

葉凡不再賣關子。

【那一幫土匪的頭領是苦海…嗯，斗師境界，手下約莫三十來人，大多是斗者，還有幾個斗之氣階段的雜魚?！?

【他們行動很快，現在已經下到山腳，正沿著山谷朝你篝火的方向包圍過來了?！?

【現在，你，打算怎么做？】

……

與此同時，山谷的腳下。

“快快快！”

“都給老子動作麻利點！”

“就從山腳開始散開！”

“統統給老子圍上去！”

“他媽了個巴子的。”

一個粗獷魁梧的身影，揮舞著一柄厚背鬼頭大刀，壓低聲音卻難掩暴躁地命令道。

此人正是黑風寨寨主，三星斗師，關刀。

這關刀滿臉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眉骨斜劃到右嘴角，在跳躍的火把光芒下更顯兇悍。

他身邊，三十來個穿著雜亂皮甲，手持各式兵刃的漢子正迅速散開，悄無聲息地融入黑暗的森林。

這時，旁邊一個被關刀吼聲嚇得縮了縮脖子的小弟，忍不住好奇，壓著嗓子問道：

“關刀老大，對面究竟是誰??？竟然要我們這么興師動眾，把寨子里能打的兄弟都拉出來了？”

上一回黑風寨這么大規模的行動，還是去魔獸山脈圍剿一頭二階魔獸“鐵背蒼狼”的時候。

只見關刀雙眼一瞪，銅鈴大的眼睛里兇光畢露。

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那小弟的后腦勺上，打得他一個趔趄，腦瓜子嗡嗡的響。

“蠢貨！”關刀的聲音帶著被冒犯的怒氣，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小弟臉上，

“這座山，還有前面那座，后面那幾片林子，都是老子黑風寨的地盤！懂不懂？劃了道的！”

他隨即咬牙切齒道：“那人不僅擅闖老子的領地，還他媽晚上點一把火，生怕老子眼瞎看不見？”

“這他媽是赤果果的挑釁！活生生的打臉！打老子關刀的臉！”

他喘了口粗氣，眼中殺意更盛：

“今天不把這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弄死，扒皮抽筋掛寨門上示眾，老子以后名字倒著念！”

那個被拍得暈乎乎的小弟晃了晃腦袋，還是有點擔憂：

“老大威武！不過……關刀老大，對面敢這么囂張，一個人就敢在咱地盤點火?！?

“我猜很有可能……也很強吧？說不定是個硬茬子？”

能在山里混的土匪，多少有點趨利避害的本能。

“廢話！”關刀低吼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瞪著小弟，“那不然老子叫這么多人干什么？吃飽了撐的夜里出來遛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