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好了。”林風接著壓低聲音道：“泰坦扔了只爪子出來，后面還有別的餓狼。蘇雨薇接的那五十萬，”他頓了頓，語氣里沒有任何修飾，“那是綁在我們所有人脖子上的繩索，刀就握在姓張的手里。一個月，交不出過硬的樣機和鐵打的數據報告，我們全都得死。”

他目光掃過操作臺上那堆核心元件碎片，那是他剛才親手推進碎紙機絞成渣的假貨。“活命的真家伙在哪兒，現在只有我和老陳知道。你們要做的，就是把這層假象做實。”

他指向陳默和老王：“你們兩個，帶小劉他們，現在立刻把這屋子收拾干凈，所有碎片，一點不剩全裝起來。今天天亮前，連桌子帶儀器擦三遍，必須光溜得像沒用過。地上這位，”他下巴朝灰鴿點了點，“捆結實了，堵上嘴，扔后面那個空儀器房，我會處理。老王，盯緊點。”

老王臉色發白，脖子梗了梗，沒吭聲，只是重重點頭，招呼另外兩人開始麻利動手。工具碰撞聲壓得很低。

“老陳，”林風轉向陳默，語氣不容置疑，“你寫個書面的情況說明。就說我們實驗設備調試過程中遭不明闖入者襲擊，未造成核心技術泄露，少量未啟封的研發樣件因意外碰撞毀損。細節別多說。技術問題內部解決。”他頓了頓，“還有那加濕器。”

陳默猛地抬頭看向墻角那個不起眼的銀灰色方盒子：“對！那玩意兒……”

“拆開。”林風說道，“當著他的面拆。”

老王正拿著高強度尼龍扎帶準備捆灰鴿的腿腳。灰鴿意識已經因為劇烈的頭痛和后背的鈍傷模糊一片，只剩下生理性的蜷縮顫抖。他朦朧中看到林風的身影逼近，然后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林風蹲下，一只手捏住灰鴿的側頰，迫使他眼睛轉向墻角方向。另一只手里，那把沾了機油和一絲干涸暗紅的六角扳手，倒轉過來，金屬柄帶著破風聲，狠狠砸在灰鴿右臂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方！

“唔——！”灰鴿身體猛地彈起又摔落，牙齒幾乎咬穿下唇，破碎的悶嚎被喉嚨里嗆出的血沫堵了回去，整張臉因劇痛扭曲變形。

林風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人影，聲音冰冷如鐵：“疼醒了？看清楚。”

陳默已經搬來了簡易人字梯，老王遞給他一把多功能螺絲刀。實驗室里沒人說話，只能聽到螺絲刀刀頭旋開塑料外殼卡扣的細微摩擦聲。幾個技術人員都停下手里的清理工作，目光不由自主聚焦在那個即將被打開的銀灰方盒上。

方盒子背面四顆塑料卡扣被一一擰開。陳默小心地掀開上半截面板，露出內部結構。老王遞過來強光手電筒。光束投進盒子內部空間，照亮了線路板、微型水泵模組、風扇……還有在靠近風扇馬達驅動電路板的一個角落，被小心地用高強度雙面膠固定住的一個黑色小方塊！大約拇指指甲蓋大小，結構非常精密。

老王忍不住往前湊了半步，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什么？模塊化的聲波發生器？不像啊……”

陳默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撬掉雙面膠，把那黑色小方塊完整地取了出來，湊到光線下仔細翻看。

長方形，黑色啞光外殼，一側有幾個極其微小的金屬觸點，另一側能看到幾個同樣極其細微的透鏡狀小孔，外殼材質摸著像某種特殊陶瓷。

他猛地扭頭看向地上蜷縮著的灰鴿，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剛才……是不是這東西響的？！”

灰鴿的左眼還在無法控制地抽搐，但右眼在強光刺激下勉強聚焦，死死盯著陳默手里的黑色小塊，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急喘。

林風沒等灰鴿回答，一把就從陳默手里抓過那個小黑塊。觸感冰涼堅硬，他看也沒看就徑直揣進自己褲兜里。“東西我帶走了，剩下盒子裝好。”他轉向老王，“處理好他，天亮前必須弄完。”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開實驗室，腳步聲在空曠走廊里快速遠去。

實驗室里只剩下清理聲以及蜷縮在地上的灰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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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薇靠在她那輛半舊的白色高爾夫駕駛座上，窗外路燈昏暗的光線勉強穿過樹梢，在車廂內投下不斷搖晃的光影。她手里攥著一份簽好了她名字的正式借款與投資意向書掃描件，手指因為反復的用力而有些僵硬。

手機突然在她掌心震動起來——爸爸。

她沒有立刻接，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兩個字。

“喂，爸。”最終她還是劃開屏幕接了，聲音刻意平穩，但略微沙啞。

“薇薇，怎么這么晚？……你聲音怎么了？”聽筒里傳來父親低沉的聲音，背景音是熟悉的晚間新聞電視播報聲。

“剛開完會。有點累。”蘇雨薇側過頭，看向車窗外燈光稀疏的街道，聲音更輕快一些，“沒事，項目有點卡脖子，熬了幾天夜。您和媽身體都好吧？”

“我們都好，你自己在外頭要注意身體！項目再重要，也沒身體重要！”父親語氣急切起來，“你現在在公司還是在家？我聽著你這聲音就不對勁！是不是……是不是那個什么創業遇到麻煩了？爸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爸……”蘇雨薇溫和地打斷了他即將開始的長篇說教，“真沒事，就是熬了幾個夜，嗓子有點啞。創業哪有不累的，我們整個團隊小伙伴一起拼呢，挺好的。不早了，您和媽早點休息，周末有空我再打給您。”她頓了頓：“替我跟我媽說聲晚安。”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三秒，只有電視新聞模糊的聲音。父親似乎還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唉……行吧行吧，你自己千萬注意吃飯睡覺！錢不夠……跟爸說！還有啊，別硬扛……”

“嗯，知道。您放心。”蘇雨薇嘴角勉強扯起一絲弧度，語氣輕快得像無事發生，“睡了睡了，真有點困了。爸再見。”

電話掛斷，手機屏幕黯淡下去。車內一片寂靜，蘇雨薇閉上眼睛，頭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剛才通話里刻意維持的所有輕快和冷靜瞬間消失，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攪的痛。

不硬扛？可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五十萬的刀懸在脖子上，后面是懸崖，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只能咬著牙往前走。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不是電話，是林風的加密信息：

【內部泄密風險已排除。核心數據物理隔絕。加濕器內嵌高頻定向聲波發生裝置已繳獲。灰鴿已控制。回公司開會。】

蘇雨薇猛地睜開眼。短信里沒有多余的情緒詞，甚至沒有問一句她那張簽下自己名字，把自己豁出去的意向書。

她也不需要。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吐出。然后推開車門下車，高跟鞋踩在寂靜街道的水泥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篤篤聲，走到老舊寫字樓門廳的時候，看門的大爺正在看午夜電視節目，從老花鏡后瞥了她一眼。

“蘇總，又來加班啊？后生仔真拼命。”老頭搖頭嘟囔了一句。

蘇雨薇只是疲憊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辦公室里一片狼藉的痕跡基本被清理干凈，空氣里還殘留著清潔劑掩蓋不住的若有若無的焦糊味。灰鴿被堵著嘴捆得結結實實，像一灘死肉般蜷縮在地面上。

林風坐在他那破舊辦公桌前，沒開大燈，只開著電腦屏幕和旁邊的一盞小臺燈。屏幕上滾動著密密麻麻的芯片設計圖，底層驅動代碼片段，還有一份新做的“伏羲熱管理系統結構強度隱患優化方案v1.0（緊急修正版）”文檔。他左手邊攤開幾張草圖，上面用紅藍鉛筆勾畫著潦草的散熱片結構熱流力傳導分析圖。

陳默頂著一頭油得打綹的頭發蹲在他斜對面一張小折疊桌前，面前的屏幕也是一片光怪陸離的代碼窗口和模擬數據曲線。他身邊堆著厚厚的參考手冊和攤開的芯片數據表，手邊一次性塑料杯里的咖啡還剩一點冷掉的殘渣。他抓過一個啃了一半的面包塞進嘴里，眼睛直直盯著屏幕。

老王帶著兩個小年輕在擦那個被拆開的加濕器空殼，再把螺絲重新擰上去，沒人說話。蘇雨薇把連夜草擬經過修正的危機公關要點和團隊核心人員分工表草稿打印出來。

蘇雨薇無聲地走進來，把一張紙輕輕放在林風桌角上最顯眼的位置。

那是她梳理的核心任務樹，核心任務分成四個分叉：“硬件重構”、“驅動重寫”、“資金鏈維系”、“潛在威脅滅除”。每一項下面，又分出帶著明確行動人和完成時限的子項。

硬件組（陳默牽頭）：

-散熱片熱管結構方案設計圖及受力/熱傳導模擬優化報告。責任人：陳默。輔助：老王。時限：48小時。

-被動傳導材料替換參數實測（不少于十五種樣品極限工況）。責任人：小劉。輔助：小張。時限：60小時。

-核心PCB布局空間再壓縮可行性分析（為風扇預留結構位）。責任人：老王。時限：72小時。……

驅動組（陳默兼顧）：

- PWM微型風扇底層驅動代碼框架構建（基于現有內核版本快速實現）。責任人：陳默。時限：36小時。

-極端工況下負載突變時驅動響應邏輯修正與優化（避免類似瞬時電壓擊穿）。責任人：小吳。時限：72小時。…

資源/危機組（蘇雨薇牽頭）：

-公關：明日十點前發出正式澄清聲明（內部檢測故障/遭遇不明闖入事件聲明/無核心泄露/研發按節點推進）。責任人：蘇雨薇。

-融資：72小時內完成其他種子輪機構補充溝通（目標：至少拿到一到二輪溝通意向）。責任人：蘇雨薇。

-隱患：灰鴿身份溯源及加濕器裝置逆向追蹤（優先級S）。責任人：林風。

每一項后面，都帶著苛刻的時限。蘇雨薇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公關、融資、供應商接口等多個分支之下。

辦公室那臺老掛鐘的指針在昏暗的背景下，每一次移動都似乎帶著沉重的摩擦聲。

林風的目光毫無波瀾地落在任務紙上，十幾秒后他拿起一支筆，在上面劃了一條極重的刪除線。刪除的是任務樹上那個虛無的“資金鏈維系”分支。

“維持？撐不到那一天了。”林風的聲音打破了近乎凝固的空氣，目光移回電腦屏幕上滾動的驅動代碼，“維持的成本是利息，而我們是在燒命。”他拿起筆，在那條被劃掉的分支上方，寫下一行字：

開源：72小時內確定一個可抵押或折價變現的硬資產表。

林風的筆停在紙頁上，墨點深黑。老王下意識地停下手里的動作，看著那張紙。連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小張也驚醒過來，茫然抬頭。

“開源？”陳默終于從那片代碼汪洋中抬起頭，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下干澀的面包，聲音沙啞，“我們現在有啥值錢的能直接……拿出去換錢？”他腦子有點懵，目光掃過這間破辦公室，墻皮脫落，天花板上的大塊污漬，除了那幾臺從二手市場淘來的老設備還在茍延殘喘，幾乎家徒四壁。專利？那點東西拿去銀行抵押連門都進不去。

林風沒回頭看他，手指在桌面上毫無意義地叩擊著，目光盯著屏幕上某一行循環邏輯的報錯標記。

“硬件組。”林風低沉的聲音響起：“陳默的散熱片設計圖，48小時內出不來老王頂上。小劉的材料實測列表，”他目光轉向靠墻站著的年輕工程師，“十五種太多，壓縮到八種。選供應商現貨里型號全的，重點測那三種高分子混合材料的極限導熱率和形變溫度。做不過來，就通宵做。”

他目光回到蘇雨薇那份任務表：“驅動組那邊，小吳那72小時的負載邏輯優化，讓他放下。陳默你接手這塊核心優化，分給他更細碎的驅動邊緣功能模塊輔助調試。”他語速不算快，但沒有任何停頓接著道：“融資接口那塊…”他抬眼看向蘇雨薇，“除了聯系現有名單，你想辦法再搭上‘訊動科技’在深圳那個邊緣計算實驗室的技術接口人。他們缺硬件壓縮加速配合，我們手里那點壓縮算法優化雛形，可以當餌。”

蘇雨薇迅速在手上的記事本上記下！。

林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那份剛更新完打印出來的分工任務表，他那份48小時散熱片結構優化重任后面，林風用紅筆醒目地圈住了“王工（監督）”。

林風敲下最后一個部署命令鍵，任務清單通過內部網絡分發到每個人的郵箱和電腦桌面。他轉過頭，對著正把最后一顆螺絲擰回加濕器底座的老王道：“老王，那個空盒蓋好就收起來。你過來一下有東西給你看。”

老王擰緊最后一顆螺絲，把小螺絲刀放回工具箱，再用一塊布把手仔細擦干凈，這才走到林風辦公桌旁。林風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不起眼的牛皮紙文件袋，封口處纏著膠帶。

“找幾個信得過的兄弟，”林風的聲音壓得更低：“把這個東西掃描一份，原樣裝好封存。然后再幫我去找個人。”

老王沒去動那個文件袋，也沒問是什么東西。他知道林風遞出的這個紙袋，里面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

“誰？”

“孫景山。七年前在深圳‘藍海電子’做過高級技工。我要知道他最近確切的行蹤，重點是…”林風的目光盯著老王的眼睛：“他跟泰坦科技那邊的人有沒有交集。不要驚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