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來時沉郁許多。小雨被林澤煦抱在懷里,受傷的后腿微微蜷著,偶爾發出細弱的嗚咽,項圈上的鈴鐺沒了往日的清脆。靈悅萱攥著宋韻傾的衣角,一路沒怎么說話,只是時不時抬頭看她,眼里還帶著后怕。
裴逸塵倒是自在,跟在宋韻傾身側,手里轉著那柄短匕,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仿佛剛才的驚險只是場無關緊要的插曲。他幾次想搭話,都被林澤煦不動聲色地打斷——對方顯然沒打算讓這個“突然出現的世交之子”離宋韻傾太近。
墨羽寒走在最后,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沿途的樹影,指尖始終扣著塊從地上撿起的尖銳石子。蘇沐陽則一手拎著畫板,一手護著靈悅萱,只是偶爾投向裴逸塵的眼神,帶著難以捉摸的審視。
“說起來,”裴逸塵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影閣的人既然敢在繁星嶼動手,說明他們已經確認星軌鑰就在島上。韻傾,你手里那枚銅鑰匙,最好貼身收好。”
宋韻傾腳步微頓。他果然知道銅鑰匙的事。她側頭看他,語氣平穩:“你對星軌鑰了解多少?”
“不算多。”裴逸塵聳聳肩,“只知道是開啟‘星核’的三把鑰匙之一,另外兩把據說在墨家和林家手里。”他說著,目光掃過墨羽寒和林澤煦,帶著點刻意的試探。
墨羽寒的石子在掌心轉了半圈:“裴家倒是消息靈通。”語氣聽不出情緒,卻像在確認什么。
林澤煦抱著小雨的手緊了緊:“星核關乎繁星嶼的根基,影閣想要它,絕沒那么容易。”
宋韻傾沒接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的銅鑰匙。母親從未提過鑰匙有三把,更沒說過與墨、林兩家有關。她忽然想起墨羽寒遞酸梅湯時的默契,想起林澤煦總在關鍵時刻出現的沉穩——他們的秘密,或許比她想的更深。
走到院門口時,裴逸塵突然停下:“我住山腰的民宿,有事可以找我。”他沖宋韻傾揮了揮短匕,又像是想起什么,補充道,“對了,影閣的人怕光,尤其是摻了晨露的紫藤花汁,能灼傷他們的皮膚。”
這話一出,林澤煦和墨羽寒同時看向院墻邊那叢正開得盛的紫藤,花瓣上還掛著未干的晨露。
“謝了。”宋韻傾點頭,算是接納了這份提醒。
裴逸塵走后,靈悅萱終于忍不住問:“韻傾,他真的是你家世交的兒子嗎?我怎么覺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嗯,小時候見過幾面。”宋韻傾推開院門,“至于他知道多少,現在還說不準。”她轉身看向林澤煦,“先帶小雨去看獸醫,我去取些紫藤花汁,以備不時之需。”
墨羽寒已經走進廚房:“我去燒熱水,處理傷口。”
蘇沐陽放下畫板,突然道:“我剛才在山上撿到個東西。”他從口袋里掏出枚銀色徽章,上面刻著蛇形紋路——正是影閣成員的標記,“或許能從這上面查到些線索。”
宋韻傾接過徽章,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耳后印記又泛起微光。她忽然想起蘇沐陽口袋里的金屬物件,想起他畫板角落的符號:“你口袋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蘇沐陽的笑容淡了些:“是我父親留下的舊物,和星軌鑰無關。”他說得坦誠,眼神卻微微閃爍。
宋韻傾沒再追問。每個人都有秘密,就像她沒說自己能感覺到徽章上殘留的黑暗魔法,沒說耳后印記正在發燙——那是魔法共鳴的征兆,說明影閣的人,離他們比想象中更近。
傍晚時分,獸醫處理好小雨的傷口離開,靈悅萱抱著裹著繃帶的小狗,眼圈紅紅的給它喂零食。林澤煦在院子里晾曬剛熬好的紫藤花汁,墨羽寒則在廚房準備晚餐,鍋碗瓢盆的輕響意外地溫和。
宋韻傾坐在臺階上,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覺得這場同住的“意外”,早已在命運里埋下伏筆。影閣的威脅、星軌鑰的秘密、兩個各懷心事的少年,還有突然出現的裴逸塵……就像一張逐漸收緊的網,將她困在中央。
她摸出銅鑰匙,月光落在上面,映出細碎的紋路,像片縮小的星軌。耳后的印記終于不再發燙,卻在皮膚下留下淡淡的癢意,仿佛在提醒她——屬于她的使命,才剛剛開始。
廚房里傳來墨羽寒的聲音:“韻傾,吃飯了。”
宋韻傾收起鑰匙,起身往廚房走。路過院門口時,她瞥見籬笆外的陰影里,有片衣角一閃而過,像極了裴逸塵白天穿的那件黑色夾克。
她腳步未停,唇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看來,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