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炸了。
一口棺材,一個白癡,一段來自天空的審判之語。
這三者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巨大風暴,在短短半日之內,便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了整座千年古都,并向著九州武林的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青云宗戒律堂首座玄真道人,被人廢掉武功,打成白癡,裝在棺材里,送到了金刀王家的大門口!
送禮之人,更是留下狂言,直指正道領袖青云宗與魔教勾結,并點名道姓,要宗主云天鶴與親傳弟子蕭烈的項上人頭!
這簡直是石破天驚!
一時間,整個洛陽城的江湖客,無論是名門大派的弟子,還是獨來獨往的游俠,全都涌向了金刀王家。他們看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看著里面那個曾經位高權重、如今卻癡傻不堪的玄真道人,臉上的表情,從最初
的震驚,逐漸變成了驚疑、猜測,甚至是……一絲絲的興奮。
平靜了太久的江湖,似乎要有大事發生了!
金刀王家,此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王霸天面如死灰,癱坐在太師椅上,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那個神秘人,究竟是誰?他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玄真道人擄走,并廢得如此徹底?
蕭烈則站在庭院中央,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沒有理會王霸天的慌亂,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口棺材,眼神中充滿了驚懼與……一絲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名為“宿命”的無力感。
他回來了。
那個被他親手推入深淵的“兄弟”,不僅沒死,反而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姿態,強勢歸來!
“天龍一擊”……斷龍嶺那一幕,如同夢魘般,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那種無視一切防御、直接從本源上將敵人抹殺的恐怖劍意,讓他至今想起來,都手腳冰涼。
而現在,那個魔鬼,變得更強了。
“蕭……蕭大人……我們……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王霸天六神無主地問道。
蕭烈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事已至此,再無退路!
“封鎖全城!將所有可疑人員,統統給我抓起來!”他冷聲下令,“另外,立刻飛鴿傳書,將此事告知宗主!還有,通知所有依附于我青云宗的門派,三日之內,齊聚洛陽,召開武林大會!”
“武林大會?”王霸天一愣。
“不錯!”蕭烈的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弧度,“他不是說三日之后要來送大禮嗎?好!那我就給他搭一個最大的舞臺!我要讓全天下的武林同道都看看,這個藏頭露尾的鼠輩,究竟是如何污蔑我青云宗的!我要讓他
,當著天下人的面,死無葬身之地!”
他這是要將計就計,化被動為主動!
他要用整個正道武林的力量,布下一個天羅地網,來圍殺林天羽一人!
……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瘟疫,飛速傳遍九州。
《玄月留影玉》中的影像,也被人以一種神秘的方式,拓印了無數份,一夜之間,出現在了各大門派的案頭,出現在了各大酒樓的說書先生口中。
影像的內容,清晰無比。
林天羽審問玄真的全過程,玄真那驚恐的招供,十六年前那樁血色慘案的驚天內幕,云天鶴為了復活兒子而勾結魔教、屠戮三百余口的駭人真相……
一石激起千層浪!
整個江湖,徹底沸騰了!
“天吶!這是真的嗎?青云宗宗主云天鶴,竟然是這種人面獸心的偽君子?”
“難怪!難怪當年清風村慘案一直懸而未決,原來是監守自盜!”
“為了復活兒子,就可以草菅人命嗎?這和魔教妖人有何區別!”
“那個蕭烈,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背叛兄弟,助紂為虐!”
輿論,瞬間反轉。原本對林天羽“口出狂言”的質疑,頃刻間變成了對青云宗的口誅筆伐。無數曾經敬仰青云宗的江湖人士,都感到了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當然,也有人不信。
“一派胡言!這定是魔教妖人偽造的影像,意圖挑撥我正道關系!”
“云宗主乃正道魁首,德高望重,豈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那個叫林天羽的,必然是魔教的奸細!三日后的武林大會,我定要親眼看他伏法!”
一時間,整個武林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吵得不可開交。但無論他們信或不信,一個共識已經形成——
三日后,洛陽,金刀王家,這場所謂的“武林大會”,將成為決定整個江湖未來走向的風暴之眼!
無數的武林人士,從四面八方,日夜兼程,涌向洛陽。有的是為了尋求真相,有的是為了維護正道,有的是為了聲討偽君子,還有更多的,是純粹為了看一場前所未有的熱鬧。
洛陽城,一時間風云際會,龍蛇混雜。
而作為風暴的中心,金刀王家,此刻已經變成了銅墻鐵壁的堡壘。
青云宗的精銳弟子,將整個王家圍得水泄不通。天刀門、鐵掌幫、點蒼派……一個個依附于青云宗的門派掌門,都帶著門下高手,陸續抵達,一個個義憤填膺,誓要與“魔教奸細”林天羽決一死戰。
云天鶴,也親自駕臨了。
他依舊是一副仙風道骨、悲天憫人的模樣。當著所有武林同道的面,他聲淚俱下地“澄清”了事實。
他宣稱,那影像完全是偽造的,是魔教為了顛覆正道而使出的毒計。玄真道人,則是不幸被魔教妖人擄走,用邪術控制了心神,才會胡言亂語。至于他那死去的兒子,更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如今卻被敵人拿來作為
攻擊他的武器,其心可誅!
他的演技,堪稱爐火純青。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讓許多原本持懷疑態度的人,都再次動搖了。
“支持云宗主!嚴懲魔教妖人!”
“云宗主節哀!我們都相信你!”
聲援之聲,此起彼伏。
云天鶴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無人察覺的得意與怨毒。
林天羽!
他沒想到,這個當年僥幸逃脫的余孽,竟然能給他帶來這么大的麻煩!不過,沒關系。既然他自己要跳出來,那就省得自己再去找他了。
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王家府內,不僅有他帶來的青云宗四大護法長老,更有他暗中請來的,三位早已隱世、修為已達宗師之境的客卿長老!
再加上各大門派的掌門高手,以及數千名精銳弟子……
這股力量,足以踏平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
他不信,林天羽一個人,還能翻了天不成?
他要讓林天羽,在天下人面前,在最燦爛的舞臺上,迎來最絕望的死亡!
……
風暴前夜,洛陽城郊,一處僻靜的農家院落。
林天羽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用一塊柔軟的布,仔細地擦拭著一柄劍。
那不是木劍,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
那是一柄最普通的精鋼長劍,劍身如秋水,映照著他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
冷月瑤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這幾日,她親眼見證了林天羽是如何以一人之力,攪動了整個江湖風云。他的智慧,他的手段,他的魄力,都讓她感到心折。
但她也知道,他平靜的外表下,壓抑著怎樣的血海深仇。
“明日,有把握嗎?”她輕聲問道。
金刀王家,如今已是龍潭虎穴。她雖然對林天羽有信心,但也不免擔憂。
林天羽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不是一場關于‘把握’的戰斗?!?
他抬起頭,看向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聲音里帶著一絲悠遠的悵惘。
“這是一場,審判?!?
“我要審判的,不僅僅是云天鶴,不僅僅是青云宗。”
“而是這所謂的名門正道,這所謂的江湖規矩,這所謂的……朗朗乾坤!”
他的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一種言出法隨的力量,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震顫。
冷月瑤的心,也跟著一顫。她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宏大的意志。
他要做的,不僅僅是復仇。
他要做的,是以一人之劍,為這黑白顛倒的江湖,重新立下規矩!
第二天,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灑向洛陽城的時候。
武林大會,正式開始。
金刀王家的演武場上,人山人海,座無虛席。正中央的高臺上,云天鶴端坐正中,左右兩邊,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一個個神情肅穆,氣勢不凡。
高臺之下,數千名武林人士屏息凝神,等待著那個人的出現。
“吉時已到!那個魔教奸細林天羽,為何還不敢現身?”
“我看他就是怕了!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當了縮頭烏龜!”
“出來受死!”
叫囂之聲,此起彼伏。
云天鶴撫著長須,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宣布林天羽畏罪潛逃,將此事定性。
就在此時,一個清朗、淡漠,卻又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的聲音,從天際傳來。
“急什么?”
“我送的第二份大禮,還沒到呢?!?
眾人大驚,紛紛抬頭望去。
只見高遠的天空之上,一個黑點,由遠及近,迅速放大。
那……那竟是一個人!
一個巨大的人形物體,被人從萬丈高空,扔了下來!
“轟——!”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演武場中央那堅硬的青石板,被硬生生砸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形深坑!煙塵彌漫,碎石四濺。
待煙塵散去,眾人定睛看去,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深坑之中,躺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金刀王家家主服飾,渾身骨骼盡碎,死狀凄慘無比的人。
正是,“金刀無敵”王霸天!
而他的胸口,還用一把匕首,釘著一張血淋淋的人皮!
那人皮上,用鮮血,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勾結魔教,當誅!”
全場死寂。
云天鶴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蕭烈更是如墜冰窟,渾身冰冷。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演武場的入口處。
他一襲黑衣,手持長劍,逆著光,緩緩走來。
他的步伐不快,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他來了。
在萬眾矚目之下,在天羅地網之中,單人,獨劍,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