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毛驢出了院子，先是看到了那一叢碧綠帶金的金玉竹。

那鮮翠欲滴的模樣，令毛驢口齒生津，肚中直叫喚。

毛驢從安和縣一路走來，遇到過不少精靈妖怪，路上也曾聽聞在巴蜀之地有一黑白之物。

雖是熊，卻憨態(tài)可掬，不吃肉，反而吃竹子。

眼前之物不就是那些遷徙而來鳥雀精靈喙中描繪的竹子嗎？

毛驢盯著竹子細細打量，它倒是要看看那黑白熊放著肉不吃，反而吃竹子，這竹子有何魅力之處。

“嗬，今日驢爺爺?shù)接^，吃些竹葉算是給這竹子面子！”

毛驢甩著尾巴湊到金玉竹下，仰著脖子打量那翠綠帶金的葉片，葉尖泛著淡淡的金光，一看就帶著靈氣。

它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后腿一蹬，前蹄搭在竹桿上，張嘴就去啃最嫩的那片葉子。

誰知剛碰到竹葉，竹桿忽然輕輕一顫，葉片上的金光“唰”地亮起，竟化作一道細小的光鞭。

“啪”

竹鞭抽在毛驢鼻子上，疼得那毛驢“嗷嗚”一聲蹦開，捂著鼻子委屈道：

“啊！竹妖，你這破竹子還敢打人？俺吃片葉子怎么了？”

金玉竹妹妹上露出一張擬人的臉，對著毛驢破口大罵：“哪來的禿頂臭驢，還敢饞我們的身子，快些走遠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金玉竹哥哥未曾說話，也未顯露神態(tài)，只是一截竹鞭守在金玉竹妹妹三尺前。

毛驢得了蘇陽的喜愛，正是恃寵而驕的時候，哪里肯罷休。

然它只是個鄉(xiāng)下的笨驢子，也不懂什么大道理，竹子打它，只當是竹子在耀武揚威，頓時來了脾氣：

“俺偏要吃！你個沒長腿的家伙還能追著俺打不成？”

它繞著竹林轉(zhuǎn)了兩圈，瞅準一片垂得低的葉子，猛地撲過去張口就咬。

“哼，你這禿頂蠢驢，我懶得和你見識，免得被小道士見了，說我不淑女，小的們，你們上。”

話音剛落，從它的竹根下竄出幾只巴掌大的竹鼠精靈，個個抱著小竹枝，吱吱叫著朝毛驢扔石子：

“壞驢！不許吃靈竹！”石子砸在毛驢身上雖不疼，卻把它惹得更急了，追著竹鼠精靈在竹林里亂竄，蹄子踢得塵土飛揚。

“咯咯咯。”金玉竹妹妹笑的花枝招展，它竹枝插著腰，趾高氣昂道:

“驢子，你要是大喊三聲金玉竹奶奶，我便給你幾片凋零的葉子給你嘗嘗。”

毛驢聞言打了個響鼻，尾巴亂轉(zhuǎn)將打來的石頭打落地上，“呸！從來都是別人叫我驢爺爺，你這沒毛的丫頭，做夢！”

正鬧得歡，毛驢忽然聞到一陣清香，它抽了抽鼻子，它瞥了一眼金玉竹和那些可惡的老鼠。

“你們這些家伙，等你驢爺爺日后學了道法，定要好好教訓你們。”毛驢放完狠話，灰溜溜地離去。

它循著香味跑到一片藥圃邊。只見圃里種著各色草藥，葉片上還掛著雨珠，其中一株開著粉白花朵的植物尤其惹眼，正是清荷師姐種的芍藥。

“這花兒聞著香，說不定比竹葉好吃！”

毛驢早把蘇陽的告誡拋到腦后，低頭就去啃芍藥葉子。

可剛碰到花瓣，藥圃邊忽然升起一道淡綠色的光罩，將它彈得一個趔趄。

忽的一道香風襲來，清荷師姐端著一個竹籃子緩步走來，看到毛驢后先是驚訝了下，后又捂嘴輕笑，暗道：

“正愁無人磨藥，倒是只驢子主動送上門。”

師姐走到芍藥邊上，手指點在那淡綠色光罩上，解了禁制，隨后看向那毛驢：

“你這小毛驢，倒是膽子大，剛?cè)胗^里就來扒我的芍藥？”清荷師姐聲音溫溫柔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笑意，“觀里的靈草靈藥都是用心培育的，哪能讓你隨便啃？”

毛驢被抓了現(xiàn)行，卻還嘴硬：“俺……俺就是聞聞，沒想吃！是這花兒太香，勾引俺過來的！”

它偷偷往后退了兩步，想趁機溜之大吉，卻被清荷師姐一眼看穿。

師姐取了根繩子圈在毛驢脖子上，“我料你是剛?cè)胗^不懂規(guī)矩，便不打殺了你，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去我那里替我磨些藥粉吧。”

毛驢哪肯答應(yīng)，然它后退一步，那套在脖子上的繩索就勒緊一分，還帶著些麻癢之感。

可憐的驢兒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未嘗幾口靈草就被抓了壯丁。

……

說回到金木閣，天色漸漸暗淡，蘇陽手持玄鐵刻刀，眼神專注地在手中的石頭上刻紋。

師兄說，破煞紋并無個特定的紋路，只要順著五行，將五行撥亂反正，便能形成紋路。

紋路因人而異，師兄刻出的紋路形成的是個安字。

“咔嚓！”

正想著，他手中的石頭碎裂開來，這是他刻碎的第三十八塊石頭，好在院中頑石隨處可見，不怕浪費。

蘇陽重新?lián)炱鹨粔K頑石，按照師兄教的法子繼續(xù)雕刻。

他并沒有因為頑石碎裂而氣餒，反倒是因為失敗累積的經(jīng)驗而高興。

觀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還是申時，天黑的卻和戌時一樣。

“叮！”

刻刀與頑石碰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蘇陽指尖微顫，這次沒有急著下刀，他閉上眼，用心眼去觀察頑石，借著五行墜再次感受石內(nèi)的五行。

他道行還淺，每刻下一道痕跡，就要靜下心重新借用五行墜的力量。

“撥亂反正，順其天性。”五行師兄的話在耳邊回響。

蘇陽深吸一口氣，經(jīng)過四十八次失敗，他對五行的領(lǐng)悟漸入佳境。

“第四十九次刻石。”蘇陽心中喃喃念道。

這一次，他如同師兄那般心境變得格外的平和。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引導(dǎo)五行墜的靈蘊化作五道細絲，分別纏上石內(nèi)的五行之力：

用木的柔韌牽住亂竄的金銳，用水的溫潤安撫暴躁的火燥，用土的沉穩(wěn)托住打盹的土沉，用火的暖意喚醒蜷縮的木生，用金的剛勁疏通打轉(zhuǎn)的水潤。

五行相生相克，既是克制，也是調(diào)和。

當五種力量不再沖撞，而是順著靈氣細絲緩緩流動時，蘇陽才執(zhí)刀落下。

刻刀不再強硬切割，而是像流水般順著石紋游走，金紋引著木勢勾勒出柔和的弧線，火紋裹著土勁刻出沉穩(wěn)的短橫，水紋潤著金鋒劃出流暢的轉(zhuǎn)折……

這一次，頑石沒有抗拒，石屑簌簌落下，竟自發(fā)形成了一道蜿蜒的紋路。

似山似水，似木似火，細看之下，五種屬性的靈氣在紋路上流轉(zhuǎn)不息，渾然一體，竟形成了一副山水圖。

“成了！”

蘇陽睜開眼，看著手中的頑石，石面的紋路雖淺，卻散發(fā)著溫潤的光暈，石內(nèi)的五行靈氣終于和諧相融，再無之前的混沌。

他心中一喜，正想向師兄分享，卻見五行師兄笑著說：“師弟，時辰到了，該去用膳了。”

一切夸贊皆在不言之中，融在這日常對話的照顧之中。